在安西州苦等的童貫,終于發現局勢似乎對他很不利。
安燾抵達秦鳳路之后,一沒有整頓軍隊,二沒有統計損失,這并不附和善后大員的運作手段。處處好像是要憋著壞,搞大事情出來。這讓童貫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他為和秦鳳路的官員搞好關系,甚至將要離開的蔡京的所有一屁股爛賬,都抹去了。他不是為了示好蔡京、蔡卞兄弟,而是為了讓秦鳳路的官員們念著他的好。
可沒想到,這也錯了。
四月初。
秦鳳路邸報,歷數蔡京在秦鳳路的作惡,導致物資被虧空,十幾個罪名,牽扯的官員也不少。徹底將蔡京的爛賬給揭露了出來。
所有秦鳳路的官員都驚呼:“狼來了!”
童貫再次鼓動高俅,這次他的態度更低,可惜高俅還是不為所動。安西州去秦州很近,快馬兩三天就能到。
可問題是,他去了干什么?
邀功,他沒臉說。
認罪,他認為自己沒錯。
好在童貫終于不糾結了,安燾派了人來安西州,他似乎終于想起了童貫,讓他帶著高俅一起出席秦州議事。
“大人,大學士說了,讓你輕裝前行。”
“大人,衛隊就在外面,還請上路吧?”
“大人,此去不過幾天而已,不用帶這些家用之物。”
……
童貫的手都哆嗦了,臨上車之前,顫抖著問:“我還能回來?”
“小人不知。”
坐在車廂里,童貫神情寥落,盯著不停搖晃的頂棚,一個勁的自言自語:“鴻門宴,一定是鴻門宴。”
說話間,他摸到了自己的腰帶。這是出京的時候,他給自己準備的腰帶,白銀材質的飾扣,不算名貴,卻也不廉價。之所以讓匠人打造這么個白銀扣帶,是因為他年輕的時候有一個夢想,他想要成為戰場上那個最亮眼的崽。白袍銀鎧龍膽亮銀槍,胯下玉蘭白龍駒。高喊一聲:“我乃常山趙子龍,快快上來受死!”
好吧,這個夢很奇怪,有著濃厚的英雄情節。
誰都能有夢想。不能因為童貫生理上的缺陷,而剝奪他做夢成為猛將的幻想。當然,真讓他提槍上馬,恐怕真為難了他。
童貫就是這樣的人,他可以卑微,可以沒有氣節,甚至可以附炎趨勢讒言陷害,但他不能沒有夢想。
他怔怔地看著搖晃的車廂,還有車廂上的橫木,摸著手中的腰帶,想著是否應該讓夢想在毀滅之前就結束?
自殺,雖然很痛苦。
但是童貫認為,相比李憲晚年的凄慘,英雄落幕的悲涼,死至少還能轟轟烈烈。
可惜,童貫畢竟是宦官,他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