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商戶和擁有五十畝田產以上的中等農戶,他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中等農戶一般擁有足夠繳納賦稅的能力,在豐年有盈余,足以抵御荒年的虧欠。而且手中有余糧,根本就不會受到大戶抬高糧價的影響。”
“蔡知州,你說的是什么話?難道小農活該被大戶侵吞田產不成?”晁補之臉色驟變,蔡京對百姓的態度,讓他心寒。
蔡京瞥了一眼晁補之,心說:這等愣頭青,如何在官場立足呦!還是個學士,自己不過是待制,比學士差一等,卻混成了你上司,丟不丟人?傷不傷心?
蔡京突然大笑起來,語氣激昂道:“你們沒有發現嗎?這就是機會。潁州大戶開始侵吞小農的田產,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六七年前吧?”
“那時候發生了什么?”
章授臉色有點不好看起來,六七年前,不就是自己的老爹在京城被司馬光之輩攻訐,最后灰頭土臉的離開了京城嗎?
蔡京這廝,簡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太氣人了!
可蔡京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茬,反而情緒興奮的手舞足蹈:“《青苗法》啊!兩位,《青苗法》被廢除了,大戶才有機會通過借貸控制小農的存糧,官府因為失去了《青苗法》帶來的利益,進而失去了可以控制糧價的直接手段。”
“《青苗法》的收益,雖然看似不多。但總數是非常可觀的。
用這些收入,平定糧價,足矣。
而且《青苗法》實行過程中,官府不過是主導,還需要商人輔助。得到的收益,也不用直接進入府庫。府庫中的錢,官員是不能動的,需要上告朝廷。轉運使衙門走一圈,然后去汴梁走一圈,等到朝堂同意了平定糧價,黃花菜都涼了。至于常平倉,一樣也非常麻煩。不受災的情況下,動用常平倉是大罪。但是《青苗法》的本金和收益,官員可以直接動用。差不多和小金庫一個道理。
一旦糧價暴漲,等官員上告朝廷之后,一兩個月都過去,大戶們也吃飽喝足了,還有什么手段可用?”
“而且《青苗法》不僅僅是對官府來說,有了可用之錢。而《差役法》之下,百姓手中能動用的錢更少了。以前《募役法》不僅不會加重百姓負擔,還會給予窮困者一些好處。如今,這些良法都沒有了,導致了潁州的大戶們開始對小農下手,而小農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蔡京說到這里,眼神挑逗的看向章授,示意對方,他都說這么多了,難道還不明白?
章授當然明白,可是這可是大事。
當初司馬光為了廢除《青苗法》,簡直是赤膊上陣,以辭職來威脅。舊黨對這兩個王安石變法中最有效果的法令,是又怕又防。因為良法,順應民心。司馬光學富五車,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就是不能看著王安石在大宋朝堂上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
這才是司馬光不遺余力清除《青苗法》的原因。而王安石變法,幾乎所有的法令都是圍繞著《青苗法》而來,除了像是《保馬法》之類的腦袋一拍出來的糊涂想法之外,不少新法都是對百姓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處。
可是《青苗法》啊!
如今還是舊黨當政,矛頭直接指向《青苗法》,這是要和舊黨死磕了。
這一刻,連章授看向蔡京的眼神都有些后怕:“元長,此事頗為不易,你也知道《青苗法》輕易不會動。除非有朝堂巨擘出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一力主張,恭請太皇太后定奪。太皇太后允諾同意了,才能恢復青苗善政。除此之外,你我之流,哪敢上書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