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頭來,還是一團糟。輕者動蕩,重則損壞社稷之本,牽一發而動全身吶!”
說到這里,范純仁雙手一攤,苦笑道:“你做不到,我做不到。君實是個實在人,他也想做好事,把所有的事都攬在身上,可是你也應該聽說過,他是被累死的。才兩年都不到,就被累死了。所以,發現積弊,就像是看到了膿包,不要急著去挑破,萬一挑破之后惡化而亡,還不如靜靜的看著,說不定哪天……好了呢?”
蘇軾氣地鼻子都歪了,可是想要說服范純仁,還真的沒多少辦法。
他曾經也是保守派中的一員,雖然有點標新立異,特立獨行。但總沒有改革派那么激進。
保守派的一套做法,蘇軾這么聰明,能不明白?
太激進了,社會矛盾沒出現,朝堂矛盾就出來了。大宋,太大了,一旦引起政局不穩的狀況,百姓安居樂業又什么用?
唐朝是強大,但是強大的唐朝還不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唐朝是死在了百姓的不滿之上嗎?
不是。
唐朝是死在了官員的不滿之上。割據,不過是表象而已。
保守派是以史為鑒,并非是故意軟弱無能。他們和靖康之恥的投降派有著本質的區別,如果是眼下,遼國打過來了,司馬光等人也不會妥協,立刻會變成強硬派。
別說范純仁了,蘇軾當年連和司馬光吵架都沒有吵贏。就連能力卓絕的章惇,當年庭議的時候,屢次敗北于保守派之下。最后一次御前辯論,章惇賭上了一切,卻最終以慘敗收場。最后改革派成為失敗者,在朝堂一蹶不振,開始了被貶謫的經歷。
別以為保守派一點本事都沒有,他們都很聰明,而且說出的道理,讓人無法辯駁。
大宋制度不好?
那么能不好成什么樣?
大宋能壞成什么樣,大家都清楚,至少不會亡國。
但是改革派的想法,就拿章惇為例,這位的想法,對內高壓,對外尚武。聽著似乎挺熱血沸騰。可實際上,結局難料。對外,揍吐蕃,平定西南,吞并大理國,滅西夏,決戰燕云十六州……
只要有一次大的潰敗,大宋就要萬劫不復。
這是改革派的軟肋,也是無法忽略的戰略部署。
所以,改革派豐盈國庫,本來就不安好心。說是狼子野心也不過。而保守派呢?甘愿自在,維持現狀,一百年都過來了,再過一百年難嗎?
不難。
可要是折騰起來,再過二十年大宋就要風雨飄搖了。
范純仁的話,坐在車架子上的李逵都聽明白了,說不驚訝,是假的。里外里,聽起來都是道理,琢磨一陣,似乎又感覺不太對勁,可是讓人難以反駁。
他頓時對范純仁為代表的舊黨有了更深的認識。他們不是蠢,而是因為大宋表面的強大被捆住了雙手。原因就是,大宋外部的威脅,小之又小。西夏已經不復仁宗時期的強勢,遼國更是歌舞升平,沒有草原部落的驍勇。
大宋的外部威脅近乎于沒有,這時候折騰,恐怕真不能讓大宋更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