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范沖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泄憤,自己是吃豬油蒙了心了嗎?為什么要貪圖這些個束脩,如今……想死的心都有,卻又無可奈何。這也不能怪范沖小心眼,只是他如今落難,父親被貶謫出京,家里本來就沒有多少錢財,都說窮家富路,都讓父親帶在身邊赴任去了。
而范沖自從解試通過之后,就在進城租了一個小院,準備潛心讀書,期待來年的禮部省試。可是,身上沒有錢,不僅要讀書,還要想著生存。讀書人的謀生手段很多,給人當幕僚,做賬房,在街頭給人寫信之類的都可以。但是最愜意的就是當蒙學先生了,至少時間上可以和自己溫習學業不會有沖突。
于是他就因為李全的束脩高,這才將李全帶回家開始認字。這一教,他發現問題來了。他甚至有種錯覺,他領回來的不是個人,而是一塊石頭。
尤其是今日早上,他還傻乎乎發現送上門的束脩,也收了。之后才發現,他家里的石頭一塊變兩塊,痛苦也翻倍起來。
李逵要參加科舉,難道范沖也要參加科舉嗎?
范沖無奈,只好指著阮小二道:“賢弟,這位也是你家的兄弟?”
“不是,是小廝。”李逵看向了阮小二,后者給予堅定的信心回應,似乎沒他成不了的事。
“賢弟宅心仁厚,要不這位領回家去吧?”
李逵抬頭看了一眼房梁上的臘肉,似乎比早晨送來的時候少了一塊,頓時笑了起來:“兄臺,吃了臘肉,這學恐怕不好退吧?”
范沖捶胸哀嘆道:“原以為一只羊是放,兩只羊也是放。可沒曾想到,羊和羊也有所不同。”隨后對阮小二道:“小二,過來。”
“好噠。老師。”
說完阮小二恭敬地跑到了范沖面前,等待老師吩咐。范沖在地上寫了三個字,后兩個是‘小二’,只是前一個字不是‘阮’。這是蒙學老師經常會做的考校學生的手段,當然,也是剛入私塾的時候有用。等到學生認的字多了起來,就難不住人了。
卻指著阮小二道:“念。”
“阮小二。”
阮小二挺胸自信的嚷嚷道。
隨后范沖對李逵道:“賢弟,你也看到了。你這小廝也不是讀書的種子,何必讓兄臺做這惡人呢?”
阮小二懵懂的看著地面上的字,嘟噥起來:“不就是讀阮小二嗎?”
李逵瞥了一眼阮小二,心說:你小子哪來的自信?這個字念陳,是陳小二好不好?
不過見識了阮小二感人的讀書天賦之后,李逵怎么可能會接手這等少見的‘人才’,決定會范沖道:“要加束脩可以商量。”
范沖氣結,他的意思是為了錢嗎?
當然,他現在很窮,但不意味著自己可以為了錢而不擇手段。再說了,他要是考慮不周,有一個李全就夠他受得了,多一個阮小二,他還怎么活?
更要命的是,他需要溫習學業,省試就在眼前了,兩個對月一眨眼就過去了。
科舉也就是兩個多月的時間了,根本就耽擱不起。
突然,他似乎想起來了爹爹臨走時候說的一個人名字,試探的問李逵:“賢弟是李人杰?”
李逵心頭咯噔一聲,退錢不成,難道想要攀附交情?
不過,李逵似乎也想起來了這位的身份,不能說是范沖的身份,而是范沖的父親,范祖禹,曾經被蘇軾調侃過多次。被蘇軾說成是司馬牛門下,第一走狗。
當時蘇軾在京城和司馬光斗的不可開交,直言司馬光為司馬牛。
而范祖禹……嘿嘿,中進士后鄙視做官,追隨司馬光十五年修《資治通鑒》,在司馬光上臺自后,立刻炮制了一份《神宗實錄》,說神宗因為受到了王安石的蠱惑,才被騙變法的,所有的錯誤都是王安石的私心作祟。開啟了舊黨對變法派領袖王安石的批判污蔑之路。
反正當時弄得京城沸沸揚揚,很多人都因為這本《神宗實錄》而認識到了范祖禹,這位中了進士之后,卻拒絕當官,給司馬光鞍前馬后當副手的神奇門徒。
如今……范祖禹應該被發配了。
李逵摸著小巴,撇了一眼坐立不安的范沖,心說:“原來是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