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公廉看向蘇頌不敢吱聲的時候,李逵就品出味來了,這根本就不是這幫搞技術的靡費朝廷的撥款。而是老大人蘇頌的個人惡趣味。
水運儀象臺上一百多個木頭小人,都是有軌道連接,到了整點的時候,還會出來敲敲打打一番,頗為熱鬧。
“老夫以為,這樣很熱鬧。機器冰冷,缺乏生氣,有這些軌道連接的小人,就顯得有生氣多了。”蘇頌揶揄道。
這竟然是蘇頌的審美?
李逵也知道,別說大宋了,往前數八百年,往后數八百年,天朝的審美似乎都沒有什么改變。甚至一度還影響了西方傳教士進貢給明清時期皇帝的自鳴鐘的風格。
如果是韓公廉的惡趣味,李逵肯定無情的嘲諷他,你丫一個不入流的八品官,還敢將自己的喜好放在朝廷如此重要的機器上?
但蘇頌?
算了,這位一把年紀了,關鍵還是二品官,他估計惹不起。只好低聲下氣的建議道:“老大人,您看是否能減少些?您也知道,鐘樓一旦建成,要放在離地十多丈高的高塔之上,這么多假人恐怕真沒處安放。”
“人杰,不用說了,老夫之過,當初太后給的錢太多了,沒處花……”
韓公廉嚇得臉色慘白,都想捂著蘇頌的嘴不讓他說下去了。硬著頭皮打斷道:“蘇大人,我們的來意。”
蘇頌這才想起來自己的來意,對李逵訴苦道:“人杰,這次我們來,主要是齒輪的問題,你也知道木制件不牢固,但做起來方便。而且也方便替換。但是青銅堅硬,用泥范做出來的謬誤太大,且難以打磨,一旦做壞了,就只能扔掉。這樣下去,經費可能會不夠用。現在還僅僅是建模,真要是做起來,恐怕此鐘將遙遙無期啊!”
“老大人,工匠們用什么工具制作齒輪?”
“泥范,制作之后晾干,煅燒,之后澆筑。但要么歪了些,不能用。要么干脆都是壞的,連打磨的價值都沒有。”
李逵心中有所明悟,確實,齒輪加工永遠是手工加工件中的難點。想要解決,最好的辦法自然是機床,可這玩意就別想了,根本就不可能。
建個水力推動的機床并不難,但問題是,刀具怎么辦?
李逵又不會冶金和提煉,在什么都沒有的空白領域,填補出一棵科技大樹出來。
但李逵也想到了一個辦法,他在太史局找到了一根粗大的蠟燭,拿出一把刻刀,隨意雕刻了一只兔子。好好的一根蠟燭就被他浪費了,韓公廉也不敢開口說李逵的不是。太史局今后好幾年的經費,都靠著這位爺了,對金主爸爸,他有著極大的耐心,獻媚道:“李直秘的技藝高超,聊聊幾筆,就將黃將軍給刻畫的惟妙惟肖,令我等敬佩不已。”
黃將軍,雖然是只大橘。
還有可能朝著胖橘的道路上,一去不復返。
但它在皇城內,幾乎是路人皆知的貓界大佬。
李逵砸吧著嘴,他很想告訴韓公廉,你連拍馬屁的技術都不到家,怪不得只能屈居人之下。但他雕刻不是為了炫技,更不是為了讓人吹捧,而是用這種辦法告訴韓公廉,齒輪制作可以有捷徑可走。李逵指著手中的小物件,對韓公廉道:“蠟容易加工,且遇熱會融化,只要用炒過的沙子,灑在雕好的蠟件表面,就能形成一層很薄的沙土層。煅燒之后,內部的蠟融化燃燒,外殼卻保留了下來,且堅硬。然后將融化的青銅倒入模具之中,冷卻之后,應該可以制作出比較精良的工件。”
蘇頌和韓公廉都是技術男,大宋別人聽不懂的技術,在他們根本就不是問題。
蘇頌激動道:“賢侄,如此一來,我們這模具的建造就大大加快了,少不了三個月說不定就能初見端倪。”
“沒錯,兩位大人,工匠們只要掌握了蠟雕制作模具的辦法,齒輪的精度就上來了,且青銅件不需要經常維護,咱們為何不多做一件模型,給陛下送去?”
韓公廉豁然開朗,但他一直屬于被打壓的一掛,有點好東西,就準備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