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蘇轍在臨時住處宴請章楶。他們之間的關系不錯,章楶能夠在西北獨攬大權將近五年,沒有朝堂上的支持是絕對不可能的,而蘇轍無疑是元祐時期大宋朝堂上最重要的幾個重臣之一。
加上蘇軾也是個好熱鬧的人,經常拉著弟弟參加各種聚會,一來二去自然成了朋友。
只不過,章氏兄弟都和蘇軾關系莫逆,但和蘇轍的關系稍微生冷了一些。即便是生冷了一些,但相對于和呂惠卿來說,蘇轍無疑是能說真心話的人,而呂惠卿不是。
“質夫兄,為何在府衙幾次錯開話題?難道有不妥之處?”蘇轍是個謹慎的人,發現章楶幾次都和無關緊要的李逵交頭接耳,似乎根本就沒有談論軍略的意思。這讓他很奇怪,同時在心中也提了個醒。
擔心章楶有其他的心思。
可章楶卻搖頭道:“非也,子由。你會支持戰爭嗎?大宋和西夏的國戰?”
章楶語氣一次比一次重,這讓蘇轍不吭聲了,微微蹙眉凝思片刻才緩緩道:“我支持。”
“哈……”
章楶吭哧了一聲,之后接連咳嗽起來,顯然是被酒給嗆了一口。好不容易緩和之后,卻像是看怪物似的盯著蘇轍。
蘇轍不自在的訕笑道:“質夫兄,難道小弟說錯了不成?”
“之前宣仁太后當政,呂兄和范兄是頗有擔當之人,加上西夏屢次襲擾我大宋邊境,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同意對西夏用兵,也不足為奇。可如今,你也知道的我那個族弟子厚,性格執拗,又傲慢。過于剛直而少柔,大宋對西夏用兵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按照為兄對你的了解,你應該勸解陛下慎用兵戈才對,為何你?”
說到這里,章楶對著蘇轍不解的搖了搖頭,似乎很不可思議。
蘇轍臉上有點掛不住,心說:自己以前保守,那是因為看不到對西夏用兵勝利的希望。這種情緒在很多大臣心里都有。并不是打不贏西夏,而是無法一勞永逸的解決西夏。這是兩個概念,無法一勞永逸的解決西夏,大宋如果被西夏拖住,每年增加的軍費將是千萬計。
這對大宋來說已經是個沉重的負擔了。
大宋為什么要變法,還不是錢沒了,才要變法。
有道是窮則思變,大宋就像是個富有家庭出來的公子,以前很有錢,敞開了花也不要緊。突然有一天,錢不夠了。大手大腳習慣了的大宋朝廷,自然是左右為難。只能犧牲部分人的利益,來換取王朝的安全。
但如果犧牲是值得的,大宋的官員,至少在神宗時期的官員還是有擔當的,絕對不會因為個人的損失,而和朝堂背道而馳。
可萬一看不到希望呢?
神宗對西夏進攻的破滅,就是這種絕望情緒一發不可收拾最后的導火索。而仁宗也不得不放棄變法,最后求穩。蘇轍也是其中一員,他很難說服自己,大宋能夠滅亡西夏的可能,從而一勞永逸的解決西北邊患問題。
可要是西夏是軟柿子呢?
根本就不用皇帝在前勸,蘇轍等人也能撩起袖子大干一場。現在,經歷過一場邊塞的大勝之后,蘇轍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他終于發現西夏不過如此,大宋很有可能在幾年之內滅亡西夏的念頭一發不可收拾。
當然,蘇轍也不可能承認,自己以前有點慫!
蘇轍沉聲道:“西北苦黨項異族苦矣,百姓朝不保夕,如此慘狀,讓我等朝廷重臣,如何心忍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