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罷寧修拂然起身,單手背負身后踱起步來。
見此場景新科舉人們紛紛將目光移了過來。
寧解元難道又想唱鹿鳴詩了?
寧修沉吟片刻,看到眼前一株梧桐樹卻是念道:“高梧百尺夜蒼蒼,亂掃秋星落曉霜。如何不向荊湖植,倒掛綠毛幺鳳皇。”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劉惟寧才撫掌贊道:“好詩,好詩啊。寧賢弟這首詩真是絕了。”
他得意洋洋的朝眾人掃了一眼,好似這詩是他作的一般。
“寧賢弟前兩句贊頌梧桐樹高聳入云能夠直掃天上繁星曉霜,后兩句緊跟著就反問為何不將其植在荊湖,以吸引鳳凰來棲息,此是將科舉比作梧桐樹,稱頌我荊湖大地人杰地靈,人才無數,勸朝廷多在湖廣取士啊!”
不得不說劉惟寧十分懂寧修,其解詩的本事更是一絕。
經由他這么一解釋,眾人皆是撫掌贊嘆。
“寧解元真是才華無雙啊!”
“寧解元大才,在下佩服!”
“能與寧解元同科中舉,實是在下三生之幸!”
“寧解元發跡仍不忘家鄉哺育之恩,令人欽佩!”
寧修微微一笑,他之所以選擇作這首詩便是把握住了眾人的心理。
科舉取士競爭最激烈最殘酷的就是鄉試。不論是兩京還是十三布政司,錄取比例都很低。像湖廣,往科鄉試一次也就錄取一百人上下,這次錄取了一百四十人,已經是破天荒創紀錄了。
但沒有人會嫌棄自己所在布政司錄取人數多,在他們看來朝廷在本地錄取的人數越多越好呢。
故而當寧修發出“如何不向荊湖植,倒掛綠毛幺鳳皇”的疾呼時贏得了一眾舉人的稱贊。
巡撫孫振捋著胡須默默念著寧修剛剛作出的詩句:“好,好一句‘如何不向荊湖植,倒掛綠毛幺鳳皇’。熙鄢啊,你點的解元郎還嫌朝廷在湖廣開科取士的數量不夠呢。”
說罷放聲大笑一聲。
趙明和正在飲酒差點沒一口嗆死。
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苦笑道:“孫撫臺說笑了,下官替朝廷納閑取士自然盡心竭力。可朝廷自有規定的錄榜人數壓著,下官也不得逾越啊。”
開科取士是雙關語,士既可以理解成舉人也可以理解成進士。如果理解成前者,就是調侃本次鄉試放桂榜取舉人的數量還不夠多。如果理解成后者,自然就是希望朝廷在明年的大比中能夠多取一些湖廣籍的士子了。
照理說這詩若是落榜考生吟誦出來絕對是滿滿的一股酸味,可吟誦這詩的偏偏是新科解元郎,這就不能說酸了。
只能站在他的角度立場理解,解釋為替同鄉士子請功名。
這詩放在鹿鳴宴上非但沒有一絲一毫的唐突,更活躍了氣氛實是難得。
作一首好詩容易,作一首應時應景的好詩卻難了。
寧修能夠須臾間作出這么一首恰到好處的詩,足以見得其才思敏捷,且其湖廣文壇后進魁首的名頭非虛。
孫巡撫早就聽說寧修善于作詩,今日算是開了眼。
他清了清嗓子道:“汝輩若都能像寧解元一樣出類拔萃,湖廣遲早將趕超江西,浙江,南直成為大明科舉第一強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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