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往前走,必須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不能總回頭,否則我會被無窮的自責和憤怒所吞噬。
“喲,任哥你怎么也來了?”
嘈雜吵鬧聲中,一個驚喜的尖嗓門兒在身后響起。
任重回頭看。
尖臉細眼的歐又寧臉上漲紅,左右懷里摟著兩個豐滿女子。
三人的身子正跟著音樂的節奏海草般搖擺。
歐又寧和任重不一樣。
他完美融入在這環境中,圓潤且自然。
任重停止自己略顯僵硬的動作,擺擺手,“沒什么,我來看看稀奇而已。”
在酒吧大眾舞池里跳舞并不符合任重的“人設”,但只要他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哦哦哦!那我幫任哥你叫倆妞?”
歐又寧興致盎然地說道。
任重搖頭,“不了。我先回去了。”
走出夜長眠大門時,任重又看到這樣一幕。
兩名清潔工滿臉無奈地站在一旁。
一名涕淚橫流的婦人正匍匐在地,抱著少女的尸體,小心翼翼地嘗試著把頭蓋骨往女孩頭頂上拼,像稚童搭積木一樣。
她的手抖得很厲害。
婦人正是少女的母親。
一名高大的男子正背負雙手站在酒吧臺階下,低頭俯視著這場景。
任重認得這人,見過不只一次,也知道他的名字叫邢鳴,正是林望隊伍六人之一,四級重裝防御機甲戰士。
那婦人試了很多次,也不知是手抖還是血太滑。
那骨頭總是滑落,直到酒吧媽媽桑從里面走出來,遞給老婦人一卷防水膠帶,這事才算結束。
粘好尸首,婦人才用復雜難明的眼神看了高大男子一眼,弓起背扛起女孩,一聲不響地作勢要走。
美艷的媽媽桑往前多走出一步,攔在婦人身前,賠笑道:“今天的事情是個意外。還請你諒解。”
婦人見走不了,緩緩放下尸體,呼吸漸漸急促,“你說,怎么諒解?”
“你女兒是自愿到夜長眠工作的。這屬于工傷,沒必要鬧到那個地步。邢哥是職業拾荒者,四級戰士。就算你一頭撞死在鎮府門口,邢哥也不可能被放逐,頂多只會被警告一下。你該明白這道理。邢哥可以給你賠償80點的工傷補貼,那是因為他本人也是夜長眠的股東。僅此而已,不然一分錢都不用給。你收了錢,往后還能過點好日子。你總好過什么都沒搞到,還白得罪人,對吧?”
最終,老婦人將尸體交給了清潔工,然后一步一晃地走了。
在她接受對方給的錢瞬間,此事了結。
就如那些在生命盡頭登上孟都集團的自殺車上的老年人一樣,星火鎮里的每一個荒人從出生時,生命早已被標定了價格。
辦完事,邢鳴轉過身,正看見任重。
他也認得這位隊長最近十分器重的新晉候補隊員。
聽說隊長甚至給了對方5000點的啟動資金,邢鳴是羨慕嫉妒外加忌憚種種情緒交織難明,倒沒想到在這里碰見了。
任重微微一笑,招呼道:“邢哥,什么情況?”
見對方主動與自己攀談,邢鳴也來了興頭,“嗨,可別說了,晦氣。”
聽他說完,任重知道了來龍去脈。
當初他救了少女,其實有想過帶她去孫苗那買一瓶療傷藥,畢竟也不貴。
但后來任重見她父親已死,她的母親拉她走也拉得很匆忙。任重心里那念頭就不了了之。
過去這么些天,局面又發生了變化。
因為當拾荒者的父親身亡,家里失去了主要勞動力,同時給父親治傷不成,家里還欠下了些負債。
母女倆的生活逐漸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