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長子長孫,這祖宅自然是孟昭繼承了。事實上,他將來可以繼承的房產,還可能更多,除了父母留下的職工樓,老婆娘家的職工樓也歸他。
一個人擁有這樣多的房產不管是從情理上,還是道理上,在這個房價高昂的時代,似乎都不公平,只是這是歷史遺留問題。事實上,這個問題不止現在不合理,過去也不合理。為此村里跟紗廠沒少起爭執,后進的紗廠職工住房算不上寬裕,在幾十年前,效益不好的時候,娶媳婦分不上房子的青工之間的打架斗毆不斷。尤其是一些外來分配過來的工人,對當地老工人子弟既在村里有祖宅,又在廠里分房子格外的不滿,分成兩撥打架死人的事情都有。
奈何太真寺的老工人子弟們始終占優勢,原因很簡單,幾十年前紗廠初建的時候,占用的就是村里的土地。在哪個還沒有私有產權概念的時代,大家對土地的權益并不在乎,國家說建廠,村里的土地就被征用,也沒人會反對。但太真寺子弟們畢竟是地頭蛇,一邊是國營工廠的工人,一邊還有村集體護著,村里人又都沾親帶故,習慣抱團,在跟工廠的博弈中,占了很大優勢。
尤其是紗廠工人日多,新蓋的職工樓始終緊張,不斷擴展的職工樓一直在侵占村里的集體土地,村里在出讓土地的時候就有更大的話語權,子弟分房的問題上,紗廠就只能偏袒太真寺子弟一些。時至今日,那些家屬樓的土地屬性都說不清楚,村里始終認為那是屬于集體土地,為此政府多次想拆遷老家屬院都沒成功。
魏秋葉不知道這些情況,但她并不覺得孟昭的答案有邏輯。
“看不出來,師兄你還是一個土豪啊。不過誰會嫌錢多啊,這里也可以蓋樓啊?”
孟昭哼道:“俗,就知道錢。你不知道有些東西是錢買不來的嗎?”
魏秋葉道:“比如呢?”
孟昭沉默了片刻,神色稍微變動。
然后裝作不在意,隨意揮了揮手:
“你看看我這里,雖然是老房子,整個西京市你也找不到幾座這樣的宅子了。面子上看不出來,但說到骨子里,能嚇死你。這所有的墻,都是青磚砌的,你就不覺得這些磚有什么不一樣嗎?”
魏秋葉道:“看著比一般青磚大很多。”
孟昭一副得意的樣子:“不愧是首都來的,有見識。這些磚當然不是普通的磚,可都是從皇城上拆下來的。”
魏秋葉嘴巴張大,十分吃驚:“你們破壞文物?”
太真寺就位于古城近郊,過去沒那么多高樓大廈的時候,站在村口就看得見古城墻。
孟昭鄙夷道:“什么破壞文物。那些年哪個城市不拆城墻?你們首都的城墻還有嗎?別說城墻了,當年附近村民不光去扒城磚,連城磚下的夯筑的黃頭都一車一車往家里拉,蓋牛圈,填地基,這村里的老房子過去大都是這么蓋起來的。”
魏秋葉繼續震驚,指了指地面:“你是說你家地下填的是皇城的夯土?”
孟昭點頭:“是啊。秦磚漢瓦,雖說我家這些磚石沒有那么古老,大多應該是明朝的,沒準有幾塊是唐朝的,可是這些黃土沒準就是秦漢時候夯筑的也說不定。所以啊,拆我家就等于拆文物了,你說我能拆嗎?”
魏秋葉覺得師兄就是在強詞奪理:“可你們的古城墻還在啊?”
孟昭道:“總算后來沒拆掉,兵馬俑被發現后,整個西京市要規劃成文化城市,所有文物就都受保護了,城墻當年也要重建。政府號召周邊居民歸還城磚,我家當然也響應了,多余的磚就還了回去,可建好的房子總不能拆,別說房子了,這前后院鋪地的青磚都沒還。這些磚留現在也是錢啊,前些年,村里紛紛拆老宅,蓋新樓。當時村民還沒錢,就靠賣磚,當時有外地的古董販子排著隊來村里收磚,這大城磚,只要完整一塊就給五十,上面帶刻字的,一百塊不打折。有的人家靠賣磚就能蓋起兩層新樓!”
魏秋葉道:“那你也可以賣磚蓋樓啊,現在肯定更值錢了,沒準賣了這些磚,能蓋起十層樓。別說什么保護文物,你們都拿皇城的磚蓋豬圈了,也好意思談文物。”
孟昭嘆道:“就知道錢。有些東西錢買不來!”
魏秋葉似乎打算在這個問題上跟孟昭過不去了,偏要問:“比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