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知自家姑娘性子天真爛漫,見識和城府遠不及在深宮漩渦中沉浮歷練的榮妃娘娘萬分之一,只能盡力在中間周旋安撫。
榮飛燕聽了,雖然心里還是火燒火燎,但也知道牡丹說得在理,只能扁著嘴,不情不愿地點點頭,那模樣像個沒得到心愛糖果的孩子,憨態可掬中帶著點讓人心疼的執拗。
她悶悶地抱著引枕,眼神卻飄向了窗外盛府的方向,嘴里還小聲嘟囔著:“那……那你快點啊,牡丹……”
而幾乎在牡丹絞盡腦汁想著如何穩妥遞話的同時,絳紫宮內,一爐上好的沉水香正吐出裊裊青煙。
榮妃榮芝仙斜倚在鋪著冰蠶絲軟墊的貴妃榻上,保養得宜、看不出絲毫歲月痕跡的臉上,一片沉靜如水。她
正聽著心腹蘭嬤嬤低眉順眼地稟報宮外傳來的消息,其中自然包括了富昌伯府里,那位被嬌慣得如珠似寶的妹妹,因聽聞盛家七公子受傷而心急如焚、摔了心愛玉鐲、纏著侍女要遞話請太醫的種種細節。
榮芝仙纖細如玉的指尖,正無意識地輕輕劃過手邊一只潤如凝脂的琺瑯五彩纏枝蓮紋茶盞光滑的杯沿,發出幾不可聞的細微聲響。
她的鳳目微微瞇起,眸光流轉間,深邃難測。
“飛燕這孩子……”榮芝仙心中無聲嘆息,帶著一絲了然和不易察覺的寵溺,“自打那年被人救回來,提起那個蒙面少年就臉紅心跳,如今更是……”
盛長權?
她指尖在溫涼的琺瑯釉面上頓了頓。
家世嘛,五品京官盛家,清流門第,尚可。
雖是庶出,但自身才華橫溢,鄉試解元,文名頗盛,余閣老那等清貴老臣都對其青眼有加,贈硯期許,可見是個有真才實學、前程遠大的。
只是這性子……
護姐傷手?
是重情重義,還是少年意氣過于沖動?
盛家內宅如此不寧,嫡庶相爭竟至動刀見血的地步,他一個庶子,縱然聰慧,能否在這泥潭中護住自身周全?
將來又能否護得住飛燕那份不諳世事的單純和憨直?
榮妃心思電轉,瞬間已權衡了無數利弊得失,面上卻依舊不動聲色,仿佛只是在聽一件尋常瑣事。
“知道了。”榮芝仙終于開口,聲音清泠悅耳,帶著久居高位的雍容,“飛燕既然這般憂心,本宮這做姐姐的,也不好全然不顧她的心意。”
她略一沉吟,對蘭嬤嬤吩咐道:“去,拿我的腰牌,請太醫院最擅長骨傷調理、且口風最緊的劉太醫,以本宮的名義,走一趟盛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