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與堂內,盛長權忽然睜眼,眸底清明如寒潭映月,不見半分睡意。
徐長卿如影般出現在門口,朝著他無聲地點了點頭,眼神交匯間,一切盡在不言中。
對此,盛長權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微揚,勾勒出一個極淡、極快、卻又飽含深意的弧度,隨即又迅速歸于古井無波般的平靜。
……
“啊——!!!楓兒!我的楓兒啊——!!!”
林噙霜撕心裂肺的慘嚎,如同淬毒的利刃,猛然劃破盛府壓抑的夜空!
當下人連滾爬爬、語無倫次地稟報說府中闖入外賊,有人身受重傷時,林噙霜面上雖然堆滿了驚慌失措,甚至逼真地落下幾滴眼淚,實則心底早已是狂喜翻涌,如同沸水!
“終于……終于……是解決了那個眼中釘肉中刺!”
她幾乎要按捺不住心中的快意,只覺長久以來的憋屈和恐懼一掃而空,仿佛已經看到盛長權右手被廢、前程盡毀的慘狀。
然而,當她聽見那下人期期艾艾、帶著哭腔終于吐出了“長楓少爺”的名字后……
“嗡!”
林噙霜只覺得腦海中仿佛有萬道驚雷同時炸響!
眼前瞬間天旋地轉,金花亂冒!
方才的狂喜如同被冰水澆透,瞬間凍結,隨即化為一片徹骨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冰冷絕望!
天塌了!地陷了!
她整個世界的光,滅了!
“楓兒?!不——!!!”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嘯,如同離弦之箭般不顧一切地沖進兒子的屋子。
當搖曳的燭光將那軟塌塌、扭曲變形、森白骨茬刺破皮肉衣袖的右臂慘狀,清晰地映入她眼簾時,林噙霜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啪”地一聲徹底崩斷了!
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猛地撲倒在昏迷不醒的兒子身上,雙手顫抖著懸在那可怕的傷口上方,想碰又不敢碰,最終只能死死抓住兒子的衣襟,發出野獸瀕死般的哀嚎。
“是誰?!是哪個天殺千刀的賊人傷了我的楓兒?!”
“我兒的手!我兒的前程啊!!老天爺!你為何如此不公!為何不劈死那禍害,偏要毀了我的楓兒!!”
涕淚橫流,妝容盡毀,狀若瘋癲,那哭聲中的絕望與怨恨,足以令聞者心驚。
“……”
周雪娘早已嚇得面無人色,癱軟在地,手腳冰涼如同浸在冰窟里。
看著長楓少爺那觸目驚心的斷臂,再看看夫人徹底崩潰的瘋魔模樣,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噬咬著她的心:完了!全完了!過山風……”
“過山風竟廢了三少爺?!這……這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是報應啊!林棲閣……完了!
周雪娘很清楚林噙霜的性子,知道盛長楓這一傷,那基本也代表著林噙霜以后的念想也沒了,那也就是說……
一念及此,周雪娘打了個冷顫,心中也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
當府醫被管家再次連拖帶拽地扯來,饒是他見慣傷病,在看到盛長楓手臂的慘狀也是倒吸一口冷氣。
他強忍著不適仔細檢查,臉色越來越凝重,越來越灰敗。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絕望如死的林噙霜和昏迷的盛長楓,最終沉重地閉上眼,對著聞訊趕來的盛紘、盛長柏搖搖頭,聲音干澀而艱難。
“盛老爺……林小娘……三公子這右手……臂骨粉碎成渣……筋絡寸寸斷裂……縱使神醫再世……也……也無力回天了……”
這最后的醫囑,如同冰冷的判官筆,為盛長楓苦讀多年、承載著林棲閣全部希望的科舉仕途,徹底畫上了休止符。
前程盡毀!
再無半分轉圜余地!
這噩耗如同最致命的瘟疫,在死寂的盛府內迅速蔓延開來,每一個角落都彌漫著壓抑的恐懼和竊竊私語。
當盛紘、盛長柏拖著疲憊身軀散衙歸家,迎面撞上這晴天霹靂時,父子二人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