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能!”
盛老太太斬釘截鐵,她搖搖頭,渾濁的老眼中驟然迸發出智慧的人情世故:“硬碰硬是莽夫所為,是下下策!”
“眼下敵強我弱,形勢比人強,唯有——忍!”
“忍?”
盛紘和王若弗異口同聲,臉上寫滿了不甘與難以置信。
“對!忍!”
老太太語氣沉凝,字字千鈞:“告訴華蘭,讓她給我咬緊牙關撐住!”
“天塌下來,還有盛家替她頂著!”
“務必保重自身!病,必須好生養著,湯藥不可懈怠!身體是本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雖然盛老太太也覺得憋屈,但事到如今,除非袁文紹能夠雄起,要不然,他們這群娘家人在這些事上確實只能做的很少。
“袁夫人要擺那婆婆的譜,只要不傷及華蘭性命,不危及實哥兒的根本安危,面上的規矩,一絲不茍、滴水不漏地給她做足!”盛老太太繼續開口說道:“必須讓她挑不出半點錯處!把‘孝順’二字,給我釘死在華蘭腦門上!”
“至于實哥兒,那是華蘭的命根子,絕不容有失!”
她頓了頓,眼中精光更盛,透著一股在絕境中尋求生機的決斷:“讓華蘭身邊最最可靠的心腹,比如她帶去的陪嫁嬤嬤、忠心的丫鬟,想盡一切辦法,務必多親近孩子!”
“在孩子面前,要多提母親的好處,多講母親如何思念他!”
“華蘭自己,就借‘病中思子成疾’、‘憂心婆母身體’之名,每日焚香凈手,虔誠抄寫佛經,為婆母‘祈福’,為實哥兒‘禱祝’!”
“動靜務必要大!要鬧得忠勤伯爵府闔府上下皆知!讓所有人都看見她盛華蘭的一片‘至誠孝心’和‘拳拳慈母心腸’!”
“把袁夫人架在道德的烈火上炙烤!讓她投鼠忌器,不敢再明目張膽地隔絕他們母子!若她敢阻攔,便是她這做祖母的不慈,不通人情!”
老太太的計策,充滿了屈辱的智慧和憋屈的隱忍,是在力量懸殊的絕境中,唯一能爭取喘息之機和輿論高地的無奈之舉。
她沒有描繪任何美好的藍圖,沒有提及任何具體的反擊時間表,只是反復強調了這個沉重如山的“忍”字。
“那……要忍到何時才是個頭啊?”
王若弗不甘心地追問,聲音帶著哭腔和絕望的顫抖。
盛老太太的目光緩緩掃過盛紘寫滿痛苦與無力的臉,又落在王若弗悲憤交加的面上,最終投向窗外那無邊無際的沉沉夜幕。
她的眼神深邃而渺遠,聲音帶著一種自己也未必全然確信、卻必須作為家族主心骨強撐下去的、近乎悲壯的沉重。
“等……等一個轉機……等盛家……能真正挺直腰桿,擁有讓袁家這等勛貴門第也需側目、也需掂量、也需顧忌三分的那一天!”
這“那一天”三字渺茫如夜空中的寒星,沉重如壓在每個人心頭的巨石。
……
壽安堂內,一片死寂,只有燭火不安地跳躍著。
“窣窣……”
正商議間,門外廊下傳來一陣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壓抑不住的驚呼和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