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被她這番赤裸裸的、帶著致命威脅意味的攤牌,氣得渾身劇烈顫抖,如同狂風暴雨中即將傾覆的破船!
臉色由暴怒的赤紅轉為鐵青,再由鐵青轉為死灰般的慘白!
胸口劇烈起伏,仿佛下一刻那顆飽受摧殘的心臟就要炸裂開來!
他指著墨蘭,手指抖得如同風中狂舞的枯枝:“你……你……你這孽畜!你竟敢……竟敢威脅……為父?!你……你簡直……禽獸不如!!罔顧人倫!!”
“哼!”
事到如今,墨蘭徹底撕破了最后一層遮羞布,她看著盛紘那副痛心疾首、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的模樣,心中那點扭曲的怨毒徹底爆發,她尖聲反詰,字字誅心:“父親,您大可不必這般生氣,畢竟!”
“您跟我小娘……當年不也是這般‘無媒茍合’的嗎?!”
“我這不過是……學您的罷了!!”
這句話,如同最毒的蝎尾針,精準無比地刺穿了盛紘心底最隱秘、最不堪、最不愿面對的那道舊傷疤!
將他虛偽的憤怒和道德制高點瞬間擊得粉碎!
“你!——你!——”
盛紘只覺得眼前猛地一黑,仿佛被巨錘當胸擊中,喉頭那口強壓的腥甜再也壓制不住,伴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嗆咳,“噗——!”的一聲,一大口滾燙的、帶著泡沫的鮮血竟直直噴濺出來!
點點猩紅如同凄厲盛開的彼岸花,刺目地灑落在腳下灰白色的嶙峋山石和他深紫色官袍的前襟上,瞬間洇開一片觸目驚心、象征著恥辱與崩潰的暗紅!
“老爺!!”
冬榮的驚呼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一個箭步猛沖上前,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攙扶住搖搖欲墜、面如金紙、瞬間委頓下去的盛紘。
盛紘眼前天旋地轉,耳畔轟鳴,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離他遠去。
他的身子晃了幾晃,全靠冬榮拼死支撐才沒像一灘爛泥般轟然倒下。
他死死瞪著眼前這個陌生、可怕、如同淬了劇毒的蛇蝎般的女兒,指著她,嘴唇劇烈地哆嗦著,翕動了半天,喉嚨里卻只能發出“嗬嗬”的破風箱般的聲音,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只剩下無盡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憤怒,深入骨髓、浸透靈魂的奇恥大辱,被親生骨肉用最惡毒方式算計背叛的憋屈絕望,以及……一絲對眼前這無法收拾、足以毀滅盛家百年基業的爛攤子的、深切的恐懼。
他被自己的女兒,用這世上最不堪、最下作、最不要臉的方式,徹底逼到了萬丈懸崖的最邊緣,退一步,便是身敗名裂、粉身碎骨的深淵!
墨蘭看著父親胸前衣襟上那刺目驚心的鮮血,先是一慌,一種源于血脈本能的驚悸瞬間攫住了她,但轉瞬即逝,立刻被那冰冷的、孤注一擲的決絕徹底吞噬、取代。
那點微弱的悸動,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連一絲漣漪都未能長久。
她知道,父親……沒有選擇了。
她……賭贏了。
冰冷的勝利感,迅速淹沒了那絲微不足道的心悸。
“冬……冬榮……”盛紘從牙縫里擠出破碎的音節,帶著滔天的恨意和虛脫般的無力,“給我……把這個孽畜……押回……盛家祠堂!!嚴加看管!!”
這是他此刻唯一能發出的、維護最后一點家主威嚴的命令。
只是,盛紘等人心神俱震,并未察覺,在玉清觀后山不遠處、地勢略高的一處涼亭陰影里,有兩人正靜靜地佇立著,將這“父慈女孝”、驚心動魄的一幕,盡收眼底。
這二人倒也算不得外人。
正是盛長權與他的心腹徐長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