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這……可真是……”徐長卿饒是見慣了風浪,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聲音壓得極低,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唏噓。
他知道自家少爺與林棲閣的深仇,但縱使這般,親眼見到盛墨蘭為了前程不惜與人私通茍且,被抓現行后非但毫無悔意,反而步步緊逼,甚至用最不堪的往事將最疼愛她的親生父親活活氣得吐血,心中仍不免為盛紘涌起一股強烈的悲涼。
“老爺這次……恐怕是萬萬沒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養了十幾年的女兒,會……會這般背刺他吧!這一刀,扎得也太狠、太毒了!”他搖搖頭,語氣復雜。
“呵!”
“這算什么?”
盛長權的語氣卻平淡得近乎冷酷,仿佛在評價一件與己無關的市井軼聞。
月光勾勒出他少年俊秀卻過分沉靜的側臉,眼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這都是父親他……咎由自取的。”他頓了頓,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家宅不寧,綱常混亂,根源皆在他這個主君身上。”
“寵妾滅妻,本就不是君子所為,更非治家之道。林棲閣膽敢做出那般謀害主母、戕害子嗣的惡事,他盛紘……是甩不干系,脫不了責的!”
盛長權的分析冷靜得近乎殘忍:“為人子,他與嫡母素有齟齬,未能盡孝承歡;為人夫,他寵妾滅妻,致使嫡庶失序,家宅不寧;為人父,他溺愛庶女,疏于管教,縱容其無法無天。”
“墨蘭今日能做出此等驚世駭俗、寡廉鮮恥之事,行此大逆不道之舉,步步緊逼,氣父嘔血……樁樁件件,難道不是他多年縱容、處事不公、埋下的禍根結出的惡果嗎?”
至于盛紘那點對他這個庶子的偏愛?
盛長權心中冷笑一聲,干脆利落地忽略了。
畢竟,那點微末的溫情,真要在家族傾覆的危機面前,恐怕也是不值一提的。
“好了。”盛長權看到盛紘在冬榮攙扶下,強撐著指揮婆子將麻木的墨蘭押上馬車,一行人如同打了敗仗的殘兵,朝著盛府方向狼狽而去,他淡淡開口:“父親已經準備回去了,我們也該走了。春闈在即,不宜在此久留。”
“對了。”他側頭看向徐長卿,目光銳利,“這附近,確保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吧?”
此事若泄露一絲風聲,盛家顏面掃地,他盛長權的科舉之路也必然蒙塵。
“少爺放心!”徐長卿立刻正色回道,語氣篤定,“今夜這玉清觀后山本就清冷,香客稀少。我們的人手一早就按照您的吩咐,扮作游人或是觀中雜役,散布在通往這邊的幾條小徑上。”
“若有那不長眼、誤打誤撞想過來的,都被‘無意間’引開了,或者干脆被‘山路濕滑,前方正在清理落石’之類的由頭攔下了。所以,除了我們和盛家的人,絕無外人知曉此地發生了什么。”
他辦事向來穩妥。
“嗯,那就好。”盛長權微微頷首,緊繃的神經稍松。“畢竟,‘家丑不可外揚’。春闈在即,多少雙眼睛盯著盛家,容不得半點閃失。”
他目光望向盛府的方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要不是阿姐急于出手,布局至此,我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動林棲閣,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盛長權后面的話沒有說完,但徐長卿心知肚明。
自家少爺哪里是擔心動林棲閣?
他是擔心六姑娘盛明蘭年輕氣盛,處理這等腌臜事的經驗不足,萬一留下什么手尾,牽連到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名聲受損,那才是萬劫不復。
所以盛長權才親自暗中布局,調動人手,將這件驚天丑聞的范圍死死壓在盛府與梁府之間,如同筑起一道無形的圍墻,盡量減少任何可能波及到明蘭的火星。
這份維護之心,深沉而隱晦。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