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不見一個盛家嫡系主子的身影!
連那管家身后站著的,也只是一個神情冷清,面容沉靜如水的年輕男子——正是盛家庶子盛長權。
盛長權并未上前與梁晗寒暄,他只是遠遠地、微微頷首致意,姿態無可挑剔地守禮,眼神卻平靜無波,仿佛眼前這喧鬧的迎親與他毫無關系。
他站在那里,如同一株沉默的青松,周身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場,叫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出現只是維持盛家最基本的體面,不讓外人覺得盛家連一個像樣的男丁都派不出來送嫁。
但他的“在場”,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切割——他站在門內陰影處,離花轎尚遠,眼神從未真正落在梁晗或那頂轎子上,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項不得不為之的公務。
這姿態,比徹底缺席更讓梁晗感到一種被輕視的難堪。
梁晗心中頓時涌起一股被怠慢的羞惱。
盛家這是什么意思?
他堂堂伯爵府公子親自來迎娶一個庶女,竟連個正經主事的主子都不出來迎接?
只有一個庶子遠遠站著充門面?
他強壓下心頭不快,面上依舊維持著世家公子的涵養,只是那笑容已變得有些僵硬。
他目光掃過,試圖尋找盛紘或是其他熟悉的面孔,卻一無所獲。
就在這時,管家身后的側門甬道上,終于出現了人影。
兩個喜娘架著身著大紅嫁衣、蒙著蓋頭的新娘子走了出來。
新娘子腳步虛浮,全靠喜娘支撐,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梁晗的目光落在墨蘭身上,那身嫁衣雖然紅艷,卻透著一股倉促和僵硬,毫無新嫁娘的鮮活之氣。
更讓他心頭一沉的是,新娘子身后,竟依舊空無一人!
沒有父母相送,沒有嫡親兄弟護持,只有幾個低頭垂手的仆婦!
梁晗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了,他下意識地看向站在陰影里的盛長權,對方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仿佛眼前這尷尬場面與他無關。
一股被戲耍的怒火在梁晗胸口翻騰,盛家這是要當眾給他難堪?
這親事……難道盛家竟是如此不情愿?
管家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詭異的氣氛,連忙高聲唱道:“新娘子到——!請六公子迎新人上轎!”
梁晗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涌的怒意。
此刻不是發作的時候,他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失了伯爵府的體面。
他翻身下馬,動作依舊保持著貴公子的優雅,但腳步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
他走到墨蘭面前,按照規矩,從喜娘手中接過那截連著新娘的紅綢。
而就在他手指觸碰到紅綢的瞬間,一個身影終于從側門內快步走了出來。
是盛紘。
盛紘身著常服,并非吉服,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疲憊、尷尬與極力維持的平靜。
他并未看梁晗,目光先是在盛長權身上停頓了一瞬,帶著一絲復雜難言的意味似有贊許,似有歉疚,然后才轉向梁晗,拱了拱手,聲音不高不低,帶著官場中人的圓滑:“梁六公子,小女……就交予你了。”
他頓了頓,目光終于落在了那頂紅蓋頭之上。那目光里沒有嫁女的不舍,沒有父親的慈愛,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憊和一種近乎冷酷的了然。
他用一種只有近前幾人才能聽清、卻又帶著奇異穿透力的聲音,對著蓋頭下的墨蘭,一字一句地說道:
“墨蘭,今日……是你自己選的路。往后如何,你好自為之。”
這句話,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蓋頭之下墨蘭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也清晰地落入了梁晗的耳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