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長權聞聲,微微側首,對著馬車方向,露出一個極淡卻令人心安的笑容,輕輕頷首示意自己很好。
就在他接過徐長卿遞來的考籃,準備邁步匯入人潮時,一個帶著幾分刻意“熱絡”卻又難掩矜持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親家?”
只見忠勤伯爵府的華麗雙駕翠幄青油車也停在一旁,袁大娘子被兩個體面利落的仆婦攙扶著款款下車。
她今日穿著絳紫色云錦通袖襖,下配同色遍地金馬面裙,外罩一件玄狐皮里子的寶藍色妝花緞斗篷,頭戴赤金點翠嵌紅寶的翟冠,妝容精致,儀態端方,臉上掛著慣常的、恰到好處的笑意,既顯貴氣又不失主母的雍容。
“今日也來送子侄應試?真是巧遇了。”
她的目光先是掠過盛紘,帶著一絲勛貴門第的天然優越,隨即精準地落在盛長權身上,如同評估一件物品,但那審視的目光被表面的溫和掩蓋得很好。
“這位想必就是府上七公子了?果然一表人才,氣度不凡。”袁大娘子聲音溫婉,笑容得體,仿佛真心夸贊。
她目光掃過盛長權那件錦緞比甲,眼底深處飛快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挑剔——名門子弟,這等場合,總該穿件氣派的才顯鄭重。
她微微側首,對著盛紘,以一種過來人提點晚輩的口吻道:“這會試啊,可是匯聚天下英才,千軍萬馬過那獨木橋。多少積年的老翰林,皓首窮經,也未必能得償所愿。”
“七公子這般年輕便有膽氣下場,這份銳氣就極難得。重在歷練,見識過這場面,便是極好的資歷。”
“一次不成也莫要灰心,來日方長,前程遠大著呢。”
她語氣溫和,如同長輩諄諄教誨,話里的軟刀子卻精準無比——暗示盛長權年紀太輕,底蘊不足,不過是來陪跑見世面的,中與不中,都無需在意。
她身邊跟著兩個同樣衣著華貴、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正是袁家此次下場的子侄,看向盛長權的目光帶著勛貴子弟固有的倨傲與一絲居高臨下的審視。
華蘭并未隨行,袁大娘子顯然不會讓她在這種場合露面。
盛紘臉色微沉,心中一股火氣直沖腦門。
這袁大娘子,句句看似關心,字字戳人心窩!
他強壓怒意,維持著官場上的體面,拱手道:“親家說的是。犬子年幼,此番下場,確為歷練,不敢有非分之想。”
語氣謙遜,眼神卻冷了下來,透著一股隱忍的鋒芒。
馬車里的王若弗聽得真切,氣得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紅痕,心中狂罵:老虔婆!”
“滿嘴噴糞!且讓你得意!待我權哥兒金榜題名,看你還如何笑得出來!
如蘭更是氣得小臉通紅,差點就要掀簾子沖出去理論:“她什么意思!看不起誰呢!”
明蘭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如蘭的手腕,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
她微微搖頭,眼神示意如蘭不可沖動,又用目光安撫著幾乎要暴走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