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娘子聽罷女兒的耳語,先是驚得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帕子險些落地。
隨即,那驚懼便化為一種破釜沉舟的狠絕,橫豎已是無路可退,不如拼死一搏!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臉上淚痕未干,卻已換上了一副比先前更為凄苦絕望的神情,壓低了聲音道:“好!就按我兒說的辦!”
“咱們娘倆的命,就賭這一把了!絕不能叫盛家那般黑心肝的得逞!”
……
果然,在第二日清晨,天光方才微亮,賀弘文就面帶沉重的心事,腳步遲疑地來到了西廂房外。
他眉宇間的掙扎與疲憊幾乎要滿溢出來,一夜未得安眠,《雙姝記》中那些犀利的字句和想象中明蘭那雙清冷失望的眸子,反復交織撕扯著他的心。
在院中徘徊了許久,最終,徐長卿那句沉靜的提醒“表妹固然可憐……可……還是明蘭重要!”在賀弘文的腦海中變得越來越清晰,壓過了他心下所有的不忍。
賀弘文站在門外,深吸一口氣,努力堅定自己的信念。
今日,他定要與姨母和表妹分說清楚,即便一時殘忍,也要讓她們明白,另居他處由賀家供養,才是對所有人都好的長遠之計。
他,不能再猶豫了。
然而,賀弘文才剛抬起手欲敲門,就聽見里面傳來一陣極力壓抑、卻又清晰可聞的啜泣聲,間或還有曹大娘子悲悲切切的勸慰聲飄出來:“……我苦命的兒啊……”
“……你別這樣……好歹喝一口……身子要緊啊……”
“……你這般作踐自己,豈不是要了娘的命嗎……”
“……”
賀弘文心頭猛地一緊,那點剛剛積聚起來的決心瞬間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無奈與關切。
“吱呀”一聲,他連忙推門而入。
只見屋內,曹錦繡并未像往日那般撲在床上痛哭,而是背對著門口,癱坐在窗邊的矮榻上,單薄的身子縮成一團,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哭得幾乎喘不上氣,卻還死死用手捂著嘴,仿佛生怕哭聲大了會惹人厭煩。
而曹大娘子則守在一旁,一手端著個幾乎空了的藥碗,一手拿著帕子不停地抹淚,一副心力交瘁、束手無策的模樣。
“這……這又是怎么了?”
賀弘文見狀,那已到嘴邊的“分說”之詞徹底被堵了回去,只剩下滿滿的無奈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曹大娘子一見是他,如同見了救苦救難的菩薩,立刻撲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卻難掩其中的焦急與恐慌。
“弘文!你可算來了!快!快勸勸錦繡吧!”
“這孩子……這孩子自打你昨日走后,就魔怔了一般,不說話,也不哭鬧,就只是默默地流淚……眼神直勾勾的,嚇死個人!”
“方才我好說歹說,才勸她喝了小半盞安神湯,轉頭就全吐了出來……問她什么也不說,只是搖頭……我這心里……”
“……我這心里怕得緊啊!”她說著,眼淚又成串地落下,“她是不是……是不是聽底下人嚼了什么舌根?是不是……盛家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