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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架精美的紫檀木木雕花屏風稍稍隔開的另一側,女眷們的宴席雖不似男賓席那般高聲闊論、縱論朝局,卻也別有一番溫婉雅致、言笑晏晏的熱鬧風情。
絲竹聲、談笑聲、碗碟輕碰聲交織,自成一派天地。
王大娘子作為主母,端坐主位,今日可謂是滿面紅光,春風得意。
那屏風雖隔開了視線,卻并未完全阻隔聲音,男賓席那邊傳來的陣陣對盛家子嗣的夸贊、對家族未來的期許,尤其是她丈夫盛紘那中氣十足、充滿自豪與幾乎壓抑不住的洪亮笑聲,如同長了翅膀般,一字不落地鉆進她的耳朵里。
每一個字,每一句恭維,都如同上等的蜜糖,慢悠悠地、卻又無比扎實地緩緩浸入她的心田,讓她從里到外都覺著甜滋滋、暖洋洋,熨帖得不得了。
她幾乎能想象出她那官人此刻是何等的揚眉吐氣,腰桿挺得筆直!而這天大的榮耀和臉面,有她王若弗——親手養大孩兒們的一份天大功勞!
想到此處,她的下巴都不自覺地微微抬起了幾分,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奪目。
她的目光掃過滿桌絲毫不遜于男賓席、甚至因著女眷的喜好而更為精致講究的菜肴——那道蟹粉獅子頭燉得酥爛,肉香與蟹鮮完美融合;那碟水晶蝦仁顆顆飽滿剔透,口感彈牙;那盅冰糖燉燕窩色澤清亮,溫潤滋補…還有許多菜式,都得益于明蘭平日里的巧思提議和今日的親自督點調配。
她心情更是好得無以復加,只覺得臉上都笑開了花,聲音都比平日更響亮熱情了十分,不停地招呼著兒媳和女兒們,那股子揚眉吐氣的勁頭藏都藏不住。
“朝云啊,”她心情極好,親自執起公筷,精準地夾了一大塊最肥嫩鮮美的清蒸鱖魚腹肉,放到長媳海朝云面前的碟子里,語氣是難得的細致和顏悅色,“你平日照顧灼姐兒最是辛苦,勞心勞力,我都看在眼里。多用些這個,這魚腹肉最是鮮嫩滋補,對身子好,快嘗嘗。”
隨即又轉向兩個女兒,見如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籠剛端上來的、冒著誘人熱氣的蟹黃湯包,一副躍躍欲試又強自忍耐的小模樣,王大娘子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聲音洪亮道:“如兒!明兒!你們兩個也別光豎著耳朵偷聽那邊說話了,這蟹黃湯包就得趁熱吃才最是鮮美!瞧瞧,皮兒薄得都能看見里頭晃蕩的湯汁了,餡兒足得很。快,小心著點,先用邊上配的銀吸管輕輕戳破一點皮,慢慢吮吸里面的湯汁,鮮得能掉了眉毛!可仔細著,別燙著嘴了!”
她絮絮叨叨地囑咐著,眉眼間皆是身為主母的十足喜悅與驕傲,仿佛連日來為籌備宴席的忙碌疲憊,都被眼前這巨大的家族榮光沖刷得一干二凈,整個人容光煥發,精神抖擻。
海朝云連忙溫婉欠身應道:“謝謝母親關懷,母親今日才是真辛苦了。”
她舉止一如既往的優雅得體,一邊細心照顧著坐在特制高椅里、正眨巴著烏溜溜大眼睛好奇張望、試圖用粉嫩小手抓取面前軟糕的女兒灼姐兒,耐心地用小巧銀勺喂她吃些燉得極爛的魚肉糜和蛋羹;一邊還能分神,偶爾與身旁安靜嫻雅的明蘭交換一個欣慰的眼神和會心的微笑。
她心細如發,早已察覺今日不少備受好評的佳肴都出自明蘭的巧思或直接動手調配,心中對這位不顯山不露水、卻總能關鍵時刻幫襯家里的小姑子,更是平添了幾分真誠的敬佩與感激。
明蘭則始終安靜用餐,姿態優美,唇角含著一抹慣常的、溫柔得體的淺笑,如同靜靜綻放的空谷幽蘭,不爭不搶。
她細心聆聽著屏風那邊隱約傳來的、父兄對七弟弟盛長權的殷殷囑托和高度贊賞,那雙清澈的眸子里閃爍著明亮而溫暖的光彩,那是對胞弟由衷的、難以言表的驕傲與自豪。
當然,在見到自己琢磨復刻出的幾道菜式備受母親和嫂嫂夸贊,賓客們也多用了幾筷,她心下自然也涌起幾分淡淡的、不為人知的踏實與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