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還有三哥哥!”墨蘭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雖然……雖然三哥哥因為上次的事情,手受了傷,心里可能有些怨氣。”
“但,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再大的怨氣也該消了。況且,小娘是他的親生母親啊!”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他怎么能一直記恨呢?只要我好好跟他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那么聰明,肯定能明白,只有小娘回來了,我們娘三才有主心骨,才有希望在府里立足!”
墨蘭自私地想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邏輯里。
她有意無意地忽略了盛長楓右手被廢、科舉之路徹底斷絕這個殘酷的事實,對她而言,那只是“受了傷”,只是“有些怨氣”,是可以被時間沖淡、被親情化解的“小坎坷”。
畢竟,受傷的不是她,前途盡毀的也不是她。
她站著說話不腰疼,理所當然地認為盛長楓應該克服心理障礙,應該為了“大局”而放下個人恩怨。
一念及此,墨蘭頓時覺得有了方向,她必須去找盛長楓商量。
畢竟,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妹,是同樣被林噙霜事件牽連最深的人。
或許……
或許父親看在三哥哥手傷了的份上,還能對他存有一絲憐憫?或許三哥哥能想出什么好辦法?
抱著這最后一絲微薄的、甚至是自欺欺人的希望,墨蘭打發走了跟著的丫鬟,說自己想一個人靜靜,然后,她腳步匆匆,卻又帶著幾分遲疑和不易察覺的怯意,朝著盛府最偏僻、最角落的那個院落走去。
那里,如今幾乎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
越是靠近,周遭的喜慶喧鬧便越是遙遠。
院門虛掩著,破舊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澀響,像是在哀嘆。
院子里靜悄悄的,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蕭索,連春日最活躍的鳥雀似乎都不愿在此停留。
陽光勉強透過稀疏的枝葉灑下,在地上投下斑駁而冷清的光影。
墨蘭推開院門,只見盛長楓獨自一人坐在廊檐下的那張舊竹椅上,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
他手里拿著一本邊角都磨毛了的書,但眼神卻空洞無物,沒有焦點地落在院中那棵半枯老石榴樹扭曲的枝干上,仿佛在看,又仿佛什么都沒看見。
盛長楓穿著一件半舊的灰色素面直綴,洗得有些發白,襯得他臉色愈發晦暗,形容憔悴,眼下是濃得化不開的青黑,下巴上冒出的胡茬也疏于打理,顯得凌亂不堪。
與府中處處洋溢的蓬勃朝氣相比,他渾身散發著一股心灰意冷、萬念俱灰的沉沉暮氣,仿佛靈魂早已被抽空,只留下一具行尸走肉。
尤其刺眼的,是他那雙放在膝上的手。
左手尚且正常,但右手——那只本該握筆書寫、揮灑才情的右手,此刻卻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微微蜷曲著,指關節顯得有些僵硬,甚至能看出細微的、無法自控的顫抖。
那是那場“意外”留下的永久印記,一個無聲卻無比殘酷的宣告——科舉無望,仕途已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