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的手指僵住了。基地里早有傳言,美軍艦隊的防空炮火如同鋼鐵風暴,大多數特攻機在距離目標數公里外就被擊落。
“別想這些了。”佐藤強作鎮定,“我們駕駛的是櫻花,比普通零戰快得多。”
話雖如此,可相比于神風特工隊的零式,櫻花特攻機這玩意又沒辦法實戰訓練,他們也只是在機庫里簡單了解操作,連最基本的升空實訓都沒有過。
田中點點頭,眼睛卻盯著地板:“我妹妹才十二歲...她寄來的信上說東京又被轟炸了,家里的房子...”
走廊突然響起腳步聲,兩人立刻挺直腰板,營房里其他士兵聽到動靜后也都從床上蹦起來。
井上軍曹推門而入,這位三十歲的老兵左臉有一道從額頭延伸到下巴的傷疤,是在中途島海戰留下的。
“菜鳥們!”井上的聲音沙啞如磨砂紙,“壯行會要開始了,別讓長官等。”
“嗨咦!”
…
所謂的“壯行會”在機庫旁的空地上舉行。十幾張木桌拼成長條,上面擺著清酒和少得可憐的下酒菜……幾碟腌蘿卜、曬干的小魚。
佐藤和田中跟著營房軍曹井上入座時,大部分隊員已經到齊。基地司令官站在盡頭,身后是一面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膏藥旗。
“諸君!”
司令官舉起酒杯:“明日拂曉,你們將駕駛櫻花特攻機出擊,給傲慢的美國人致命一擊!帝國永遠不會忘記你們的犧牲!干杯!”
“干杯!”眾人一飲而盡。
佐藤感覺酒精像火線一樣從喉嚨燒到胃里。他不像其他人那樣如洗腦般激動,而是偷偷環顧四周,同期的年輕面孔都因激動而泛紅,只有井上軍曹面無表情地自斟自飲。
“喂,井上前輩,”一個醉醺醺的飛行員湊過來,“聽說你當年參加過珍珠港攻擊?給我們講講吧!”
井上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不屑的說道:“有什么好講的?我們炸沉了幾艘船,殺了很多人。然后美國人炸沉了我們更多船,殺了我們更多人……”
仰頭喝干杯中酒,看著這群被高層成功洗腦…稚嫩又愚蠢的年輕士兵,他的表情中帶著絕望與自嘲:“現在他們快贏了,所以需要你們這些傻瓜去送死。”
此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司令官的臉色變得鐵青,大聲呵斥:“你在說什么?”
但井上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可能因為酒精的刺激,他絲毫不懼:“怎么?我說錯了嗎?看看這個!”
說罷井上猛地扯開軍服,露出肋骨分明的胸膛:“我們像牲畜一樣被喂進絞肉機!那些坐在東京的大人物呢?他們的兒子在哪?”
或許只有在戰爭中長期飽受煎熬的基層士兵才會明白的道理,他們不過是政客們實現目的炮灰而已。
“井上軍曹!”司令官厲聲喝道:“你喝醉了!衛兵,帶他下去清醒清醒!”
兩名士兵架住井上的胳膊。被拖走時,這個老兵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癲狂:
“你們這些虛偽的惡鬼,連送死的活兒都要包裝成如此高尚?哈哈哈…菜鳥們!明天你們就會知道,被高射炮打中時,人肉和鋼鐵燒起來的味道是一樣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