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是日本最后也是最為混亂的痙攣。
阿南惟幾大將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他接受了圣斷,卻無法接受這屈辱的現實。
8月15日黎明前,他換上一塵不染的軍服,按照傳統方式切腹自盡,用最慘烈的方式為他的帝國和信仰殉葬。
這老小子雖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戰爭犯子,但從血性上來講,比那幾個只會搖尾乞求的內閣文臣強了太多。
而在皇宮深處,一群狂熱的年輕軍官們發動了絕望的政變。
他們高喊著“國體護持”,沖進皇宮,瘋狂搜尋那盤錄有天皇“玉音放送”的錄音帶,試圖阻止第二天的投降廣播。
槍聲在宮墻內零星響起,忠誠的近衛師團軍官血濺當場。
但這一切都已是徒勞。歷史的車輪,已被那顆在廣島、長崎、以及小倉升起的、灼瞎一切太陽的光芒,無可逆轉地推向了另一個方向。
15號這天…
“夫謀帝國臣民之康寧,偕萬邦共榮之樂,此為皇祖皇宗之遺范,朕之所拳拳不忘也。然今茲戰局未必好轉,世界大勢亦不利于我……”
“……帝國之所以對美英兩國宣戰,實亦為希求帝國之自存與東亞之安定而出此,至如排斥他國主權,侵犯其領土,固非朕之本志……如夫激起敵國之新感情,傷敗帝國臣民之忠誠,抹殺民族之存在,或于將來有失國家存立之根基,此朕所深戒也……”
“……朕深鑒于世界之大勢與帝國之現狀,欲以非常之措置收拾時局,茲告爾等忠良臣民:朕已飭令帝國政府通告美、英、中、蘇四國,接受其聯合公告…”
清晨的陽光刺破云層。1945年8月15日正午,整個日本靜默了。
收音機里傳來從未有過的、天皇陛下直接的聲音,那如同唐氏綜合征資深患者的嗓音,伴隨著嘈雜的電流聲,宣告了一場戰爭的終結。
在東京那間曾激烈爭吵的會議室里,如今空無一人,只有塵埃在光柱中緩緩飛舞。
桌子上,仿佛還回響著“玉碎”的咆哮,可當下卻處處透著凄涼與絕望…
與之相反的是,這一刻,華夏大地在經歷了長達十四年血肉模糊的苦痛后,終于迎來了勝利的黎明。
消息所至,舉國沸騰,一種近乎癲狂的喜悅如洪水般沖垮了長期壓抑的恐懼與悲傷。
雖然各方勢力暗流涌動,雖然國內的局勢依舊嚴峻,但卻無法澆滅中華兒女洋溢在臉上的喜悅。
勝利的消息先后在各大城市引爆。報紙連夜印發“號外”,報童的呼喊聲撕破了夜空。人們像潮水一樣涌上街頭,素不相識的人相互擁抱、捶打,淚流滿面。
鞭炮聲、鑼鼓聲、歡呼聲震耳欲聾,整個城市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狂歡節現場。美國記者白修德描繪當時的重慶:“一種巨大的、幾乎是無法忍受的緊張情緒,終于像斷弦一樣砰地松開了。”
然而,在這最初的、純粹的狂喜浪潮之下,更為復雜的社會情緒正在悄然涌動,一幅交織著希望、創傷、重建渴望與深切迷茫的畫卷,徐徐展開。
此時,黑河指揮部辦公室…
廖銘禹翹著二郎腿,正欣賞著從現場拍攝的爆炸第一視圖。
余思凡與董刀兩位帶隊主官站在左右,剛做完整個任務的詳細過程報告。
照片上一個巨大的、翻滾的白橙色交織的蘑菇云,從地面拔地而起,直沖云霄。
整座城市已經完全消失在巨大的煙塵和火焰之下,熱輻射在更遠的范圍引發了無法計數的大火。油漆燃燒,瀝青熔化,樹木、衣物、人體…一切可燃物都在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