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了兩位幾百年前亡于此的大宋皇帝后,素格惦記著雙林小鎮,廣祿沒有阻攔,還派了一輛馬車跟著,怕她們丟了。“既入了冊子,自然得保證你們安然到京。”
依墨吐舌,還怕她們半途跑了不成,那得是俠女才能做的大事,她跟姑娘,手無縛雞之力,仗劍天涯的日子,想都不用想了。
玩到天擦黑,回到驛站。碰到怡親王,說是也剛回來,釣了魚,便一起用飯。其實她們走后,廣祿去江心做了半日的姜太公。侍衛們陪著,鑿冰開洞,凍得眼淚汪汪,涕泗縱橫,才好不容易釣了幾尾魚上來。王爺特意吩咐留了一尾,等她們進門再下廚。
看著主子爺沉著臉問她要不要一起用飯,素格怯怯的剛想推辭,就見那位爺的臉往下又掉了掉,立刻答應下來。
沒想到端上桌來,竟然是一尾紅燒鳊花。
見她露出訝異的樣子,廣祿覺得很滿意。這丫頭不算傻嘛,知道什么難得。
“主子爺,這是一尾鳊花!”素格在喀爾喀呆了這么久,知道混同江里魚多味美。“三花五羅十八子七十二雜魚”,其中以“三花五羅一島子”為上品。這些魚,她大都記不住名字。可她惟一記住的,就是鳊花。尤其冬日,混同江面結凍后,便很難捕到,誰要釣上來,都能賣出金子價來!
廣祿瞧她興奮那樣兒,斜睨著她,嘴角往下癟,道,“不過一尾魚。這里的紅案也不知道技法如何,別毀了爺下的這番功夫。”
得多有耐心,才能在今日呵氣成冰的日子里釣起一尾鳊花!鳊花是三花里最嫩最鮮的,也最難得的。鳊花在混同江才有,生在極冷的地方,生長也極緩慢。盤里這一條算大的了,也不過一尺長。
好的心情好吃的魚,只要有這位爺在邊上,就能毀的進了嘴也無味。依蘭縣依江,長在江邊的驛站廚子哪能不會對付一條魚?果然,素格略嘗了嘗,入口即化,鮮嫩無比。但是陪著廣祿一張黑沉沉的面孔,胃口立時就沒了,她略動了幾筷子,便回去歇了。
留下廣祿,氣的肚子里直冒冷氣。瞧瞧,人家還不賞臉。他也悻悻的摔了筷子,徑自回了屋。
第二日,素格上車時發現車夫換了。新車夫瞧著眼熟,細看,原來就是那個拘了她們去中帳的侍衛。這位見了她們從來沒有好臉色,也不知道哪兒得罪了他。
馬車走起來忽慢忽快,晃的厲害。依墨和氣的叫了聲“小爺,今兒個這路怎么這么顛兒啊?!”前面只聽一聲脆響,人家揚起馬鞭甩了個花子,馬跑起來了,車子如浪里扁舟,顛簸起來更厲害。
自打吃了那一次魚后,素格便再沒見過怡親王。車隊第二日便出了喀爾喀,天氣依然寒冷,只是慢慢的,總算能見著日頭了,風打在身上,也不那么像刀了。
他們運氣尚好,總能趕在大雪封山前出山,可跟老天爺打擂臺的結果,就是日復一日的跟風雪搶路。山隘連著山隘,峪口接著峪口,夜行錯過了驛站,便得宿在野地里。廣祿他們自是慣了風餐露宿的,素格卻只得咬著牙硬撐。
這日依舊是露宿。素格的行軍帳還是等黑臉侍衛幫忙安置,左等右等不見他人影兒,只好跟依墨依在車旁避風。
漸漸的,不大的行轅內燈火一盞接一盞亮了起來,難得今夜居然還有月亮。瘦峻的山楊樹枯枝斜伸過頭頂,將一輪淡淡的滿月切成幾瓣,不完整起來。素格看了一會兒,眼中的枯枝慢慢又跟滿月合而為一,月剛跨過枝椏,便有一層云翳飄過,模模糊糊扯了層紗衣蓋在月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