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景綺想蒙事兒,料她怕了,要把事情捂住,海蘭冷笑。唱過戲開過嗓的聲音,一開口就壓過屋里亂哄哄的一片,清脆悠揚的朗聲道,
“這是哪家的規矩,忠仆救主也要賣,咱們福家就是賣奴,也沒見賣到娼門里去,哪來的這黑心主子,好歹也是服侍一場的下人,就忍心把人家清清白白的大閨女往那糟踐?”
景綺惱羞成怒,扭身拿指頭遙點著她訓斥,哪里有福晉說話,一個奶奶在旁指手畫腳的,什么規矩,還不給我打出去!
海蘭聽了便立起身,拍的桌子山響,嘴里唱念作打全活兒,左一個殺夫償命,右一個虐媳無良,照著畫本子上一出一出的罵,熱鬧極了。
二位福晉叉腰對罵,掌家的大奶奶倒在地上暈著,依荷哭天喊地的聲音攪進來,一屋子嬤嬤們都嚇傻了,這府里從來沒這么亂過,也不知該聽誰的。
外頭的大管事得了信兒,不好帶人進內院,站屋外聽了會兒壁角,跺腳直嘆晦氣。急罵跟著來的哈哈珠子,還不趕緊去請大爺,跟這杵著當旗桿兒呢!
哈哈珠子忙應了,小跑著去了。大爺年下派到藍田大營巡防,昨日才剛下值回來,這會兒在書房呢。
大管事的嘆口氣,把大奶奶救出來要緊,至于里面那二位,烏煙瘴氣的一月鬧仨回,還是爺回來自己收拾爛攤子去吧。
福椿兒得了信兒趕往上房,進來一瞧,福晉側福晉只顧你來我往罵的熱鬧,自己媳婦兒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嚇了一跳,走近看見袖子上還燎了一個黑洞。
知道這又是伺候營房福晉被折騰的,奔過去摸摸鼻息還在,從地上打橫一把抱起福慧,依荷打了簾子就往外走。
海蘭眼尖,見福椿兒來了,便歇了口。景綺先也有點怯,又一想,孝字為大,他到底不能拿自己怎么樣,蓄了股子力氣喊了聲,“眼里還有沒有規矩了,福椿。。。”福椿抱著人,回頭拿眼珠子狠狠瞪她,剛鼓起來的勁兒就泄得干干凈凈了。
心思重重的管事還沒走到前院,慌慌張張迎面跑來一個小廝,氣得他窩心腳直踹了出去,“主子不在,一個個這是要反了天了。”小廝年紀不大,本就是前后院跑著傳話的,哆哆嗦嗦指著外面大門道,“來,來了一堆軍爺!”
大年下的,爺進宮當值兩天沒著家,要說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可這當兵的上家里來,就不是好事了。管事的心里唏噓,就說這娶妻娶德,首要就得賢,爺貪好看,娶了這么一位禍害秧子,家宅不寧,這禍事趕著后腳就跟來了不是!
福椿兒正安頓福慧呢,亂哄哄的張羅請太醫,要熱水,回頭瞧見袖子上破洞下,露出來燎了泡的雪白手臂,心里只覺得窩囊極了。一面又怨自己這傻媳婦兒,也忒老實了,回回被欺負成這樣。一時想起景綺小小年紀,那張眉眼如畫臉上的得意,恨得牙根兒直癢癢,要在跟前,恨不得扒下她的皮,肉皮兒下得裹什么樣的心腸,才能這么狠毒吶。
依荷哭著替福慧清理,水泡破了粘衣裳,干脆一剪刀把袖子剪掉。嚶嚶哭,“姑娘您也忒好性子了,燙成這樣還不言語,要是咱們福晉瞧見,心都要疼死了。”福椿兒也急,這會兒還沒醒,別真有個好歹,自己可怎么辦。
外面小廝慌張的來找大爺,福椿兒一聽得先應付外面啊,阿瑪又沒在,家里頂事的就自己,可屋里躺著這個還沒醒,一咬牙也顧不得了,吩咐依荷照看,自己就出去了。
留下依荷一個人也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