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事就像個噩夢。兩個夭折的阿哥被抱走時她遠遠的瞧了一眼,心里便滿是愧疚。這事雖然不是她做的,可從頭到尾她都知道,她就是幫兇。反正她知道卻沒警醒貴妃,至少自己不清白。
兩個阿哥,死的那么可憐,要說跟她無關,她虧心的厲害。轉而想想自己,這半年來本來活的簡簡單單,如今卻掉進醬缸,是不是心都染的快黑了。
要說冤枉,也有些。這回要是被冤死了,不知道死前能不能再見奶奶一回。想起奶奶,她更難過,上回走的時候自己還勸她寬心,轉眼自己連命都丟了,奶奶得哭死。。。還不知道會不會連累到阿瑪跟永常他們。
黑黢黢的夾廊盡頭忽然有了光影兒,燈光一點一點移過來,果然停在她的監號前。門鎖打開的聲音,讓她不知所措。驟然的光亮晃的睜不開眼睛。她在心里琢磨,不會是夜里就要行刑了吧?
落到這個境地,她不是不害怕。
只是她奶奶從小教她,人一輩子,不可能什么事都預料到,但只碰到事了,不要失了膽氣。
其實他們家里,奶奶才是最沒膽氣的一個人。她心底嘲笑了奶奶一番,就挺直了腰板兒。不管來的是誰,不能給雅布家丟人。
門開了。她的心揪起來,將臉縮到粗壯的木柵欄門影子里,抬眼去瞧。
“二姑娘。”
他試探的叫。恍惚里瞧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她。
素格聽到聲音心里一松。是廣祿。落到這個田地,她不指望宮里還有人惦記她。更想不到有人來看她。只是他來做什么?
她戒備的看著他,咬了咬唇。
廣祿適應了一會兒,看清了面前的這張臉。她這會兒面上毫無血色,本來細白的肉皮兒蹭上了黑泥,蜿蜒幾道子掛在臉上,兩只眼睛倒是如常,還像鹿一般明亮。她眼里盡是戒備和疏離,愈發顯得可憐。
他心里狂怒,跨步過來一把拽起她,手腳都全乎著,他便放心的用手去蹭那泥印兒。
他怎么能不惱怒呢,自己日夜記掛的人兒,視作珍寶一樣的人兒,卻被他們扔到大獄里,像扔一件不值錢的殘破物什兒。
他狠命的、不顧一切的擦。想要擦掉她身上粘染的所有臟東西。
見到素格,他才明白這位二姑娘在自己心底的份量早已不同。
剛得了她陷入囹圄的消息,他生出的是一肚子的愧疚。怨自己莫名其妙的把她帶入宮里,攪進這個局里。今晚他在軍機處當值,心急如焚叫了老七陪他來,皇帝自福倫出事后便將內務府交給老七督辦。他急匆匆來,想跟她解釋清楚。
他終于意識到,放棄素格是他有生以來最大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