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山陵崩其實就在眼前。
他要做的事很多,這個時候結親,只會讓皇帝起戒心。
而太妃的意思,可以把親事先定下來。畢竟親事是最大的助力。但廣祿輕描淡寫道,“額涅您覺著拉攏一個英鐮就萬事大吉了,兒子倒以為未必。”
英鐮畢竟跟之前的載敦差得太遠。而且廣祿早想明白了。他不想依靠權臣上位。看看皇帝如今的處境就知道,權臣并不是那么好用。
藍溪嬤嬤面露難色進來,太妃正有些惱,沉聲問道什么事。藍溪嬤嬤道前頭又送各宮賞賜了,這回是香料,寧壽宮如今住的都是先帝的舊人,沒了盼頭的日子,就靠佛前念經度日,這香料便比別的東西更稀罕了。龜茲、若羌使者剛進貢了一批檀香,皇帝就都賜給了寧壽宮。
太妃將漆木盒子打開,里頭果然是制好的禮佛香,味道沉郁。不過再好的東西在她這里都有限,以前她用的都是全天下最好的。于是擱下來放在一邊,還想再勸廣祿,他已經闊步趕了出去。
素格又被放了差事到寧壽宮,可這回她交接了差事就往外頭走。
那個杏臻大約又在太妃屋里,要她瞧著他跟美人比肩而立——就像上回,她拿著荷葉去御膳房,從橋上經過時,遙遙的見御景亭上兩個人影,正對著說話,倩影雙雙令人艷羨,她會難過的。
那天碰見的女子,讓她忽然生出一種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的感覺,空落落的,沒個抓撓。
其實她也知道廣祿不是她的良人,只是情份這東西,生出來就摁不回去。于是她不由自主開始回憶跟廣祿每一回見面,竟然驚奇的發現,他說的每一句話自己都記得,記得清清楚楚。
他跟她懷古發幽情,他戲謔她嘲諷她,他在風帽下冷冷的看她,眼底閃過的萬水千山。
原來他們竟然有過那么多交集,比跟鄂扎在一起的兩年里,說的話都多。
她怏怏的把荷葉擋在頭頂,仿佛就此便能拭去那一雙形影。可是卻發現她的主子無處不在。
打那天起,她的一顆心就懸著,落不下來,一口氣憋在心里,有些疼。
她費盡心機想躲起來,那九吩咐她的時候,她又鬼使神差的來了。
今日王爺未必在,因為沒見著那個姑娘。
素格懶懶的走著,剛要出寧壽門,后頭那個沉沉的聲音像個炸雷,把她的腳死死定在那里。
廣祿沿著廊廡追出來,好在在她出寧壽門時叫住了她。
“腿腳越發利索了,躲得倒快。”他揶揄著,語氣里卻帶著歡喜。
不情愿的轉過身,“請主子安。”她臉紅起來。恨自己藏不住心意,也恨自己竟然喜歡上了他。
這種感覺跟以往完全不一樣,比如在鄂扎跟前,她是大度的,總能微帶著笑意,鄂扎做的任何事,她都覺得是應該的,也無所謂。
其實那是永遠遠遠的旁觀,他的決定她聽著就是了,連想改變的意思都沒有。兩個人從來沒有爭吵,紅臉都沒有過,現在想想,之所以那時候那樣,是萬事都不過心。
可眼前的人兒不一樣,他那樣長身玉立在那里,淡淡的瞧她,她心跳就加快了。
素格一面恨著自己,一面勉強道,“沒想到主子在這里,奴才送東西來的,還要去別的宮里,這就回去了。”
她自說自話的就轉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