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過去,再睜眼天色已經黝黑。他抻抻胳膊爬出車子,見到的是一支接一支火把,松蠟燒得吱吱響,照亮一群不認識的臉子。
廣祿跟鄂扎拱手跟勒爾貝回禮,勒爾貝帶著先簡王的小福晉親自冒雪出迎十幾里,大約是不會笑的緣故,臉上總像是扯了一張陌生人的皮子,很有笑里藏刀的意思。
身旁的小福晉,鄂扎的額涅,如今草原全稱她大福晉,可見她的尊榮。她笑著,對廣祿問寒問暖,不盡的殷勤。
怡王不住親王府。自然,他有自己的行轅可落腳。因時辰太晚,勒爾貝便不多擾,攜著大福晉回去了。
鄂扎帶著東果回到王府,不待換衣,瑛子已過來在門外晃悠。他知道是大福晉惦記,于是匆匆交待幾句就過去了。
東果疲憊的丟了帽子,脫下長衣,任由侍女擺弄。
她本來身子是極好,可有了孕后只愛睡覺。這一天奔波太累了,她不想想任何事,只想先睡一覺。
勒爾貝目光閃爍的瞧著東果睡熟的臉,這場伏擊,他不認賬,廣祿拿他也沒辦法。可他沒想到的是,手到擒來的勝利,卻敗的這么慘。
哨探的消息來得很早,早到他有功夫準備出迎怡親王。
本來以為帶來的是廣祿一行盡數被滅的消息,最好鄂扎也一起葬身山谷。可他沒想到東果跟著去了。
他的人一個都沒有回來。
方才怡王四平八穩的模樣,讓他有些吃不準。都統生死不明,他倒并不太在意,他倒是訝異廣祿的平靜和若無其事。
這個王爺不好交道,比草原上的狐貍還狡猾,根本拿捏不到他的痛腳。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出師不利,可喀爾喀是他的地盤,廣祿敢來,遲早也是他的肉糜。
他陪大福晉回去后想了想,心里就安定下來。這才想著來瞧東果。
他設計鄂扎,怕東果知道了會跟他鬧。所以來探聽一下情況。順帶也問問東果知道多少。
東果身邊的一個侍女悄悄跪在他身邊,告訴了東果懷了鄂扎孩子的消息。
這倒沒關系。草原上的馬崽子,生下來就是勇士。將來這個孩子要建立功業,總要走出去。再說,部落里爭奪權力父子反目都是常有的事。
大福晉盯著桌上的虎皮墊,盯得眼睛血紅,也不想眨一下。
她壓根兒不知情。勒爾貝竟然背著她做了這么大一筆買賣。
這一年來,勒爾貝對她的言聽計從,對鄂扎也多有忍讓。她從老簡王過世的哀痛里慢慢緩了過來,生活跟以前一樣,喀爾喀在她兒子的手中,她是草原上最尊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