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院中,只余楚煥一人。
連只飛鳥都沒有了。
楚煥仍在原處。許久。
久到他仿佛都快要變成一尊雕塑。
天色漸暗,之前受到驚嚇飛走的杜鵑復又飛了回來。落在枝頭,卯足力氣啼叫了一聲,似是要找回方才因落荒而逃丟掉的面子。
楚煥終于回過神來,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他站起身來,搬了椅子置于書架前,站了上去。
書架里的這些書,他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底看了多少個來回了。
楚煥生性喜靜,不喜歡喧鬧。只有讀書這一個愛好,閑暇之時可以慰藉一二。
他站在椅子上墊起腳,自最頂層抽出了一本古籍。
隨手一翻,便翻到了記載著天祿的那一頁。
他執著古籍回到軟榻中,反反復復讀著。
他的指尖輕輕撫摸著泛黃書頁中畫著的圣獸。
是正于方壺山中沉睡的樣子。如獅子般的身軀,巨大的羽翼,還有頭上的角。
只是畫中的天祿,角上空無一物。
他于是又回想到那時院中的巨獸,想到它角上的那朵不知名的小花。
緊縮的眉頭舒展開來,常年淡漠的臉上,竟也破天荒的現出了笑容。
如烏云散去,云銷雨霽、彩徹區明。
楚煥將書卷合上,心中已然下了決心。
圣上不仁、黎民受苦,既然上天派圣獸天祿前來尋他。那么這便是神的旨意。他該順應這個天意,平復如今的亂局。
哪怕要背負謀逆的罪名,他也認了。
…
翌日清晨,章纓現身于庭院之中。
楚煥已等候多時。
她揮手,將一沓手稿置于桌上。仍是之前的位置。
他執起手稿翻看,竟是各個重臣的喜好,與隱秘之事。
章纓乃圣獸,天命是輔佐圣明君主。是以雖術法強大,卻仍要遵守人間的規則。
朝堂之事,她只可推波助瀾,不可參與過深。
楚煥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她的用意。
他一頁一頁細看,而后將其分為三類。
可利用喜好去結交的賢臣、可利用隱秘私事去威脅或拉攏的權臣、以及要盡快除掉的尸位素餐之人。
分門別類后,便開始著手謀劃。
朝中勢力錯綜復雜,想要除掉一些人。楚煥自己也要有一定的權勢。
可他沒有。
他的母親僅僅是一位出身商賈人家的小姐,因貌美而被選入宮中。母族的力量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雖無強大背景,可到底有些容色。加上親族并未卷進朝堂,無需加以防備。是以她進宮之后,也受寵了些許時日。
還十分爭氣的懷了身孕。
太醫說,此胎是個男胎。
她便更是每日里期盼著母憑子貴、光耀門楣。拼了命的進補身子,補品如流水般的用著。
待到瓜熟蒂落之時,卻也因胎兒過大,難產致死。
留下呱呱幼子在這宮中,雖有奶娘和宮人伺候,卻也不大盡心盡力。
自古帝王薄情,宮中從不缺少美人。
只傷心了半日,轉眼便寵幸了其他貌美女子。
對這個沒有了母親的幼子,是極少想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