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煥回了宮中,徑直走入寢店,負氣般臥在自己的軟榻里。
軟榻之上,尚有章纓留下的氣息。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
這世間總有不平之事,人情冷暖,他自幼便已經歷過許多。可他卻從沒有如此氣惱的時候。
楚煥覺得,章纓是有意帶他去那條主街的。
她知道那間鋪子換了店主、改了營生。也知道相府的二公子常常當街縱馬。
她是想讓他看一看。
她是想要提醒他,不要忘記了奪嫡的初衷。
她就如此心急,想要快一點達成使命。
她就如此心急,想要……舍下他,回到她的山林中去嗎?
此時的楚煥刻意回避著自己對章纓的情感。他只知道自己不想失去章纓。
他不想再回到孤身一人。
楚煥越想越覺得心火旺盛,起身走到桌前猛灌了兩壺冷茶,仍是氣血翻涌。
他便如自暴自棄一般,頹然坐在了木椅之上。
……
這邊楚煥將自己氣得心慌。
那邊章纓卻是茫然無措。
她是上古圣獸,使命是輔佐良主。她聰明通透、洞悉世事。
可她卻看不透人心。
看不透這世間千絲萬縷的情愫。
就如同今日,她不知曉楚煥為何發了那么大的火。
今日,她分明是真心想要帶著楚煥出來散心的。她覺得楚煥整日將自己悶在宮里謀劃,總有一日會將自己逼瘋。
便想帶他出來看一看普通百姓的生活,緩一口氣。
可她也沒有料到相府的二公子會在今日縱馬,且剛好沖撞了楚煥。
她思來想去,仍不知楚煥為何生氣,便理所當然的將罪過歸咎于相府二公子。
當夜,她潛入相府,將相府的二公子狠狠揍了一頓。
直接接觸且傷害凡人,有違她的使命,是要受天罰的。
第二天,她就病了,臥床不起。
不,是臥林不起。
她畢竟是個有些本事的圣獸。受人尊敬供奉慣了,也是有些愛面子的。
楚煥既在街上將她丟下了。她便也厚不起那個臉皮再去宮里尋他。
反正楚煥他那般聰明又刻苦。即便沒有她,他也能將事情處理得很好。
她這般想著,索性躲到城郊小山丘的林子里,布了個小小結界。枕著石頭、蓋了滿身的落葉,睡起覺來。
她本就嗜睡,又因受了天罰,生了病。這一睡,便睡了許多時日。
當她醒來的時候,凡間已經過了一年多了。
她拍了怕身上的塵土,抻了抻胳膊。準備回皇宮里找楚煥去。
…
庭院之內,章纓探頭探腦。
她隱秘著身形,一會兒現出一顆頭來,一會兒又伸出一只手。
她不曉得楚煥是否還惱著她,在她的記憶里,他發脾氣還是昨天的事。
楚煥被章纓奇奇怪怪的舉動氣得沒了脾氣。抬眼道:“你今日是打算將我嚇死在這里嗎?”
兩個人相處久了,自然就有了默契。知曉了彼此的底細,便也不復初見時那般冷峻著臉,互相防備、互相試探了。
“嘿嘿”章纓笑著,現出了全身。
“我這不是,怕你還生我的氣嗎。”她道。
楚煥默了默:“你可知已經過去了多久?昨日冬至已過,整整一年又三個月了,我這氣生得可真是夠久。”他低著頭,手中動作未停,仍是繼續寫著些什么。
借以隱藏自己眼中流露而出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