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落在他身上,整個人都泛著薄薄的光暈。
十一月的天氣,已是有些涼意。
章纓鬼使神差的走到楚煥身前,碰了碰他的手。
“你真涼。”她說:“多添些衣裳,凡人弱得很。”
…
臨近年節,楚煥愈加忙碌起來。
起先每每楚煥出門拜訪親貴好友之時,章纓也會隱了身形,悄然跟在楚煥身后。
免不了一番寒暄客套,無非是諸如楚煥說“多有叨擾”,對方就說“蓬蓽生輝”。
對方說他“青年有為”,他就夸對方“身體硬朗”。
對方夸他“容貌周正”,他就說對方“保養得當”。
他拜托對方“請您多多照付”,對方就回說“定當鼎力相助”……
來來回回反反復復,皆是相似的場景相似的對話。章纓聽得頭都大了兩圈。
而后楚煥起身告辭,對方亦會出門相送。
章纓卻不急著跟上楚煥。她往往會在那府邸中多留一陣。
她想聽聽那些人,在背后是如何看待楚煥的。
可楚煥的眼光是極好的。
他所寄予厚望之人皆是坦坦蕩蕩的君子。即便不在人前,對楚煥評價也是頗高。
或是贊賞有加,或是忠心耿耿。
章纓跟了幾日,放下心來,便也不再跟了。
于是她百無聊賴,每日里也學著楚煥從前的模樣,以看書自娛。
楚煥如今地位已不同往日,敏銳之人已經有所察覺,開始阿諛討好了。
他們送來的禮,楚煥一律照單全收。
整箱整箱的稀奇珍寶抬進院子,楚煥只說,讓章纓隨便玩耍。
章纓拋了拋南海的珍珠,又捏了捏東海的珊瑚。只覺得凡間珍寶,也不過如此。
她左手執一塊雕著觀音的羊脂白玉,右手執了一塊刻著湖水鴛鴦的艷綠翡翠。對著陽光細細的瞧著。
不就是小石頭嘛。內里毫無半絲靈氣。
還不如她方壺山上,小溪里的卵石晶瑩玉潤。
凡人就是為了這些東西,勾心斗角、勞心勞力,實在不值。
章纓隨手將其丟到一旁。
而后又看到不遠處的小木盒子里,躺著一朵小花。
她走到跟前將小花輕輕拾起。咬了一口。
呦嗬
味道不錯。
于是這一日,楚煥回到自己的宮中,入目是滿地凌亂。
珍珠滾得七零八落、蜀錦鋪的雜亂無章、名貴草藥被啃得參差不齊。
“不喜歡?”楚煥問道。
章纓搖搖頭:“普通,普通得很。”
楚煥良久無言。
半晌,他沉沉道:“幼時,我覺得父皇賞賜給皇兄的芙蓉段霄金糕,便是世間珍貴之物,最不普通。
后來,我又覺得朝局安穩、民康物阜,極為不易。最不普通。
可如今,我想贈與你些什么物件,給你做個留念。卻想不出,到底有何物算是不普通,能配得上你。”
楚煥不知自己如何就鬼使神差的說了這些。這于他而言已經算得上是很直白的表明心跡了。他不該講。
可話已出口,自是沒有收回的余地,楚煥有些尷尬,背過身去。
章纓聽得此言,只以為是楚煥嫌棄她過于挑剔。
她閃身于楚煥面前,拉起他的手,獻寶似的拿出一物,塞到其手中。
章纓的手仍是滾燙。
楚煥面不改色,將章纓塞給他的東西細細瞧著。
似是一片羽毛形狀。晶瑩剔透、堅硬非常,擊之還有清脆響聲。
每一絲紋理都自然流暢,不似玉石翡翠雕刻之物。
楚煥看了許久:“此乃何物?”他問。
章纓聳肩:“我的翅膀毛。”是炫耀的語氣。
“……”
“果然不普通。”楚煥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