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人,也從沒有如此真心待我的。
我悟了,她是頭不求上進、喜歡養孩子的妖獸。
“莫要荒廢光陰,長成了山野村夫。”我悠閑了幾日,直到那日我想起父親的話來,便纏著要她教我些什么。
我始終裝著懵懂無知的樣子,她更加以為我是個剛成人形、不諳世事的小妖,什么都教我。
只是。
她教我的東西,分明皆是君子立世之道。
我心中逐漸有所猜疑。若她當真是禍國的妖獸,必不會教我這些,也不會每日窩在這小竹林里無所事事。
可我不愿相信,若她是好的,那我的父親……
于是我開始纏著她講皇城里的事情。
……
轉眼五年過去,我已至弱冠之年。
她教我屬于妖怪的術法,我學不會。雖然她從未懷疑過,可我卻仍怕她發現我并不是竹妖。
于是那日,我留了一張字條,不辭而別。
我還是打算去皇城走一走,全當是了個心愿。
在進城的路上,我遇見了幾個山野村夫。他們聚在一起,正七嘴八舌的議論著,說圣獸天祿媚惑君主,迷得圣上登基九年也拒不娶親。
我湊上前去問道:“你們說的圣獸,是哪個天祿?”
“還能有哪個,這世間不就只有那一只圣獸嗎?名字叫……章纓的。”其中一個村夫吐沫橫飛的跟我說著,其他幾個人也古怪的看著我。
“哦,多謝。”我轉身欲走,確卻是越想越氣。沒走兩步,又退了回來。見他們仍在談論,猜著她到底用了何種狐媚的手段。
放屁!她平日里分明正經得很。
我氣不過,將啃了一半的果子摔在地上,挽起袖子與那幾人狠狠打了一架。
她用術法為我變得衣服就是好,打成這樣,愣是一點沒破。
當我鼻青臉腫的坐在路邊,還想著她的好時,終猛然于意識到:縱使我萬般不愿,終究認為她是個極好的妖獸。
我敬重她,即便自己常常說著她的不好,可卻不愿旁人詆毀她分毫。
既然她是好的,那錯的定然是旁人。
是那帝王,是他偽造了我父親的罪證,騙了章纓。錯不在她,她只是被利用了。我于是又開始如此說服自己。
我行至城內,適逢科舉,本想著試試運氣。沒成想還真中了榜。
殿試那日,我見到了他,二十九歲的楚煥,眉宇間盡是帝王的威嚴。我知道,這是他當皇帝的第九個年頭。
他注視著我,目光沉沉:“你叫什么名字?”他問。
我躬身答道:“回稟陛下,小人姓章,單名一個知字。”
他盯我許久,而后欽點了我為狀元郎。
我便從此平步青云,一路升官。
次年,滿朝文武跪于殿外,逼他成親、為皇家開枝散葉。我年紀尚輕,在官場根基不穩,怕被孤立,便也同他們一起跪在殿外。
日頭曬著,有幾個大臣被曬暈了過去,其他的臣子仍苦苦哀求,我聽見他摔了他最喜歡的琉璃茶盞。
這些大臣也是無聊,一把年紀了,折騰什么呢?
他到底還是納了光祿大夫之女。我聽章纓說過,那是個良人。難得的是,那女子始終未嫁,竟是一直在等他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