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安排美人進他的府中為妾,得來他府中遠遠超出朝廷俸祿的開銷單子,便用了三年。
我刻意與他交好,將自己虛構出的罪行透露給他,叫他以為抓住了我的把柄,對我不再有所防備。
我時常假醉留宿于他府中,再于深夜偷偷潛入他的書房抄錄其收受賄賂的禮單。
軟磨硬泡之下,還從我岳父手中拿到了刑部近年來所有的人命案卷,逐一排查。
朝中人人都以為我二人交情甚厚,只有我自己知曉,每每得到一個證據時,我對他的恨意就更深一些。
手中有了切實的事情要忙,幾年的時間轉瞬即逝。他以及他的子孫所做惡行終于盡數記錄在冊。也是厚厚一沓,絲毫不弱于當年丞相。
物證確鑿,人證也已嚴密看管起來。
多年精心部署,只待適宜的時機。
那一日,他自家于民間開設的書局突然廣發近年冤案宗冊。他的罪行一朝暴露,百姓們奔走相告,霎時群情激奮、物議沸然。
街巷中都流傳著他的罪行,說書先生于茶館中說了三天三夜。忠勇將軍德名盡毀,只余一片罵名。
此時民間已鬧得沸沸揚揚,再加上我有意為之,自然就落入了諫議大夫的耳中。
諫議大夫連夜寫了彈劾的奏折,第二日早朝便遞了上去。
我與岳父于朝中推了一把,忠勇將軍府便如被螞蟻駐咬多時壘堡,轟然倒塌。
因有軍功在手,是以忠勇將軍并未被鎖拿下獄,而是被禁軍與巡防營一同看守,囚禁在府。
事情發酵了三日,第四日早朝之上,楚煥皺眉發問:“眾卿以為,忠勇將軍所犯之罪,當如何處置?”
眾朝臣或面面相覷,或七嘴八舌。
我站了出來,拂袖端跪于階梯之下,挺直脊背朗聲道:“回陛下,臣以為,當滿門抄斬。”而后一個響頭重重磕了下去。
整個大殿安靜了片刻,四周都回蕩著我的聲音。
而后我聽到身后眾人竊竊私語。有人說:長寧侯平時里看起來與忠勇將軍交情極深。如今東窗事發,竟為了撇清干系,如此決然。實是心機深沉,應該遠離防備。
還有人說:忠勇將軍所犯之罪太重,理應誅其五族。如今長寧侯先發制人,令其判了個滿門抄斬,既不損朝廷威嚴,又求得了寬大處理。實是忠肝義膽,值得深交。
殿內議論紛紛,而我神色如常。
以滿門抄斬之刑,報滿門抄斬之仇。公平得很。將軍,我們誰也不要虧欠誰。
“準。”他的聲音威嚴沉靜、高高在上,如隔云端。全然不似私下里那般親睦和善:“就判滿門抄斬,長寧侯著手去辦吧。退朝。”
“臣領旨。”我站起身來又鞠了一躬。轉身走出殿外,無視身后眾同僚交頭接耳、低聲密談。
當日傍晚,我帶了三隊精英人馬,舉著火把、身著銀甲,手持圣旨前往將軍府就地行刑。
屠刀落,哭聲起。
周身皆是此起彼伏的雜亂之聲。有一名幼子顫著步子四處尋找著,不知在找什么。我閉上眼,呼出一口濁氣。
這口氣堵在我胸口多時,如今呼了出去,卻并沒有暢快之感。
總歸是,終于了結。我如此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