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箬本應掙脫開的,卻不知為何,望著這公子的臉,想到的卻是那日落下那顆傷心淚的女仙。任由他抓了半晌,待到手指已經僵住時,他才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素日升起、啾兒鳴叫,公子悠悠醒來,彬彬有禮地向胥箬賠著罪,直說自己昨日唐突,希望她莫要介懷。又道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愿意留下來做些微薄之事以求報恩。
瞧瞧,救命之恩自是無以為報,定要多相處些日子以尋求報恩的機會;一來二去,到最后就要情投意合、以身相許,簡直是凡人最喜歡傳的佳話范本。
胥蕪此時若有形體,恐怕要嘖嘖搖頭。
可惜并無。搖頭的動作于她現下的外形而言確實有些困難,實在有心無力。更加無力的是,即便此事發展令她不喜,她也要老老實實看著、聽著。
那公子的名字叫做洛白,他說,此乃善解人意、清白純凈之意。幼時認為此名過于女氣,委實嫌棄了一番;可后來年齡漸長,也逐漸明白君子立于世間,清白坦蕩最為要緊。
胥箬上下打量著,只覺得這名字與他的樣貌倒是十分相符。
既然提到幼時,便自然而言說起了身世。身世二字剛一出口,洛白立時泫然若泣,直說自己是妖與人所生,因此被凡人所不容,驅逐至此。
他還說,自己的父親雖是妖類,卻從未害過人,最后竟被同鄉的百姓們設局囚住,綁了石頭沉下湖去,白白斷送了性命。
洛白的眸中含著晶瑩的淚,偏偏不肯將淚珠落下。水汽蓄滿、光華流轉;他聲聲控訴,情真意切。胥箬心頭一軟,破天荒的留下了他。
或許也是因他實在是賴著不走。
……
自此往后很長一段時間,洛白日日都纏著胥箬。拉著她問東問西,也同她講一些凡間的見聞。
胥箬起初尚有些冷淡疏離,后來漸漸同洛白有了些交情,便也講起這無憂谷內諸事。平日里巡查無憂谷時,也順便向他介紹谷內的山水與精怪。
洛白生得一副好面孔,講話溫柔、舉止文雅。在這山谷之中人緣極好。無論是成了精的山怪,或是未開靈智的小獸,都很喜歡他。
若說不喜歡洛白的,恐怕唯有胥蕪和北山的銀狼妖露楓了。
說來銀狼露楓也是倒霉,他暗中傾心胥箬許久,終于有一日鼓足勇氣,下了決心待胥箬巡山歸來便拉著她表明心跡。
偏偏那日胥箬撿回了洛白。
告白自然是沒能說出口,往后的洛白始終纏著胥箬,幾乎寸步不離。露楓便更沒了機會。
作為狼妖中的翹楚,他認為自己在此事上很是挫敗,氣惱之下回了北山,將自己鎖在山洞里百余年。
此事他未同任何人講過,唯獨那日單獨預演向胥箬表白的全程,皆被胥蕪看了個一清二楚。
胥蕪難受極了。所謂旁觀者清,她不喜歡洛白,總覺得洛白望著姐姐時,似乎還透過她在看著旁的什么人。接觸下來,總覺得很不真實。
遠不如那銀狼妖,雖然模樣不大好看,但起碼那手足無措的緊張模樣,看起來是實打實愛慕姐姐的。
可當局者迷,胥箬身在局中,只覺得洛白的目光含情脈脈,直瞧得她面頰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