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到了這里,真相已呼之欲出。
杳溪的出現將零散碎片串聯起來,足已拼湊這場騙局的全部過程。
洛白想要得到凝魄,來到無憂之谷。先是花言巧語得到了牡丹花妖的芳心,再以“性命難以久長,無法與她長相廝守”這一借口引得她成為了這局中最不起眼卻也是最為緊要的一環。
洛白如此順利得到谷中生靈的信任,其中應當少不了牡丹潛移默化的引導。對于胥箬,牡丹則更是極言相勸,日日夸他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有了一個如此盡心盡力的內應,洛白自然極容易知曉眾山妖精怪的習性與偏好,知曉了對方的喜好,想要獲得好感實在是再簡單不過。
胥箬本就向往情愛,洛白的甜言蜜語,加之牡丹每時每刻的“開解”,陷入其中只是早晚的事。
這局中一切進展都順利得不像話,直到在某一日,二人最終密謀。如何令胥箬遠離本體,帶去別處生活時,好方便屆時奪取凝魄之時,被杳溪聽了個正著。
杳溪本就痛恨負心的男子,看到牡丹與洛白正在一起密謀,大抵也是以為洛白變了心。激憤之下沖了出去,用貼身的匕首傷了洛白,遺憾的是并未將他一擊斃命。
而后杳溪被俘,大概被藏在了某處。直到洛白傷勢穩定,牡丹才大聲驚叫,引眾妖看到杳溪帶著血的匕首;又名正言順的將其押解到眾妖面前。
顯然,當兩廂爭執之時,旁觀者往往更喜歡選擇站在看起來更弱勢的一方,以便于伸張正義,令自己看起來偉岸高大。
它們提出將杳溪處死,卻也是一時激憤之言,胥箬心里很清楚這一點,加之本性柔善,只叫杳溪出谷暫避。
洛白當然不肯輕易放她離去,他要保證自己的秘密絕對不被泄露,唯有將杳溪暗中捉了回來,鎖于鮮有人去的山洞之中。
牡丹愛慕洛白。因杳溪傷了他,她自然也要折磨杳溪一番。杳溪身上的鞭痕傷口大抵盡是牡丹的手筆。
后來洛白得手,卻并沒有按照約定帶走牡丹。牡丹“遠走高飛”的夢破滅,又不敢告知于旁人。她害了胥箬,失了良心,最終卻什么都沒有得到。經受不住打擊,逐漸瘋癲起來。
牡丹尋了個與洛白有幾分相似的凡人男子,令其換上了洛白的舊衣。又在自己身上下了咒,欺騙自己洛白并未將她丟下,日日與那男子在洛白的茅屋中歡好,做著“終成眷屬”的美夢。
發起狠來連自己都欺騙,屬實可悲。
想必她也是厭惡如此卑微的自己的吧?所以才會在幻術被破解之后并無掙扎斗法,而是選擇了坦然赴死。
世人皆為“情愛”二字心馳神往、傾盡所有,可胥蕪怎的就覺得這種東西能帶來的只有痛苦呢?
她想不清楚。
胥蕪撫摸著椴樹粗糙的表皮,自言自語:“阿姐,谷中你最喜歡的那片桃花開了;從前你常常喂養的狐貍已有了一窩重孫。阿姐,我很想念你。”
似乎是覺得只是撫摸尚不能緩解思念,胥蕪干脆回了真身之內,再度做起了一棵樹。
真身內里仍留有胥箬的氣息,永遠都不會消散,卻也永遠都只是氣息而已。
折騰了一整天的胥蕪精疲力竭,沉沉睡去。月明星稀,鳥雀清鳴。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便是阿姐。
她與洛白一同生活在茅屋之內,一日采了果子提早歸來,推開門時正見到洛白神色慌亂的往懷中揣著什么。
那是一只小小的荷包,上面繡著七扭八歪的鴛鴦,一看便不像是買來的。
“你親手為我繡了荷包,也為我精心釀酒;做凡間的各色點心,也寫書信……”
洛白的聲音在腦中響起,那是他曾說過的,他關于她們的夢。可如今,本該在夢中的荷包被她親眼所見,她又當如何?
她聽到自己若無其事的開口:“今日的果子極甜,快來嘗嘗。”
……
胥蕪睜開眼,眉頭緊鎖。
這是……夢嗎?還是阿姐留下的記憶呢?
胥蕪突然想到阿姐臨死之前,最后說的那句話:“我終究只是替身,是嗎?”
霎時間汗毛直立,胥蕪的手抑制不住的顫抖著。原來,原來阿姐早就知曉!
即便如此,她還是愿意粉飾太平。為什么?究竟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