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瞧出她苦悶,提議外出逛街散散心。
鶯歌照做了。
她買了一些胭脂水粉,又買了一些布,在丫鬟和婆子的幫助下學做衣服和鞋子,丈夫的衣物通常需要妻子來置辦,她是初學新手,可以先從簡單的開始,比如做荷包,或者納鞋底。
針線活總是很能打發時間。
如此又過了幾天,鶯歌再一次覺得膩了。
這樣的生活,與她想象中不一樣。
若是能與孫老板返鄉成親,她或許能以孫夫人的身份出門交際,可在盛京,誰不知她曾是忘憂閣的歌伎?她能去哪兒交際?……想象中的鸞鳳和鳴也未能出現,大約是夫妻相處時間太短了吧……一月不足,孫老板便啟程離開了。
現如今,她只有丫鬟婆子作陪,沒有往日那些姐妹相伴,像是突然沒了滋味。
家里的婆子見她悶悶不樂,建議她不想刺繡的話,不妨下廚學學手藝,等將來孫老板回來也好表現一二。
鶯歌在廚房只呆了半刻腫便受不住,肉味生腥,爐煙嗆喉,她本就是個對嗓子呵護備至的人,學廚之事立即作罷。
隔壁住著一對夫妻,每日早晚外出賣餛飩,妻子與她年齡相仿,孩子卻已經生了三個,鶯歌常常聽見隔壁傳來的孩童嬉鬧聲,熱鬧極了。
她有些羨慕,羨慕之后又深感自己悲哀。
因為她知道自己絕不可能嫁給一個賣餛飩的男人為妻。在歡場被馴化了二十多年,她已經無法接受普通百姓的生活,她的生活需要被詩歌與贊美包裹,否則便會無所適從。
這很奇怪。
明明曾經,她也向往著為意中人洗手作羹湯、燈下繡鴛鴦,怎么如今嫁了人,反倒開始懷念過去賣唱陪笑的日子了?
長夜漫漫,寂寥無處排遣,鶯歌撥動了琴弦,空靈如清月的歌喉唱響,纏綿悱惻,婉轉凄涼。等到一曲終落,四下里悄無聲息,沒人在乎她唱的是什么。
許是苦悶太久未能排解,鶯歌病了。
輕微的傷寒咳嗽,白日不思飲食,夜里難以入眠。
人在病中總是會尋找依靠,但孫老板離開前不曾留下地址,她想要捎封書信也難,也曾考慮要不要寫信給姚娘,可想起離開忘憂閣時姚娘的那番訓話,又覺得情誼已盡,沒必要再去討嫌。
病了幾日后,有客人登門探望她。
這人自稱謝姨娘,鶯歌并不認識,但隨后她說自己名叫香芷,鶯歌便知道對方是誰了。
她斜靠在靠枕上,手里捏著帕子,掩唇咳嗽了幾聲,對前來探病的香芷不冷不熱。
“我早已離開忘憂閣,不知謝姨娘來我這里,有何貴干。”
香芷沒直接回答,目光掃了眼屋里伺候的丫鬟,笑了笑,“這是孫老板買來伺候你的人?年紀小了點,不過手腳倒也麻利。”
鶯歌的身體微僵,抬眸打量眼前女子,“……你,認識我家夫君?”
“他來我店里吃過飯,我與他有數面之交,認識是認識,但也算不上熟。”
香芷略微停頓,又笑著道:“盛京城中傾慕你的男子有許多,孫老板在其中算得上長情,我感動于他的癡心,為了能讓孫老板得償所愿,曾為他出謀獻策,可惜沒能吃上你們的喜酒。”
鶯歌盯著香芷的眼睛,緩慢的問道:“不知你是如何……為他出謀獻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