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這次之后,就再也沒有機會碰到鋼琴了。這個陪伴了他一整個前半生的樂器已經與他融為一體,被捕入獄后,他痛苦地與鋼琴分離,可那份熱愛從未消退過,因此哪怕他清楚適應了沒有鋼琴陪伴的自己經過這一次,很有可能又得用相當長的時間痛苦地適應,也愿意再來一曲,甚至只是按下一個琴鍵,輕撫一次琴體。
那是僅有的能讓他感受到自己還活著的辦法。
“我女兒小時候就想長大做個鋼琴師,現在估計和羅斯一樣能彈出很好聽的曲子了。”
“你女兒現在多大?”
“今年應該二十二歲了。”
“比我弟弟小兩三歲,我弟弟現在應該繼承了我父親的果園。我們家的果園很大,在拉奎爾市小有名氣……”
“聽著不錯,我記得拉奎爾市那邊風景宜人,以前我妻子還提起過去那里游玩……”
回到工作區后,維拉克來這里工作這么多天以來,頭回聽到大家談起音樂,又從音樂談起了外面。和羅斯始終不愿意和他的摯友大提琴聲埃尼奧碰面一樣,大家知道他們這輩子都沒有出去了,因而不愿意提起外面令自己傷感,久而久之外面的事情成了監獄默契的禁忌。
今天,這個不該有的默契被打破。
維拉克默默做著工作,聽著周圍的交談聲會心一笑,他大費周章讓萊克特運來鋼琴、大提琴的目的已經達成。
他不求大家聽聽曲子就愿意不顧一切地沖出去,音樂的力量沒有那么強大。只要能讓外面不再是他們不愿意提及的痛點,那不再是悲傷的來源,而是希望、快樂的來源,就值得了。這樣想來,音樂的力量又足夠強大。
十一點鐘,第二批放風完畢的犯人返回工作區,關于外面的交談更多了起來。巡邏的獄警沒有進行干涉,一來是因為犯人們雖然在談外面,但這沒有影響到他們工作的效率,二來他們也幾個月才能休假幾天,同樣想念外面,聽到犯人們交談,也覺得有趣得很。
工作結束,中午維拉克同幾位犯人一起吃午餐。不少犯人好奇基汀有沒有向萊克特說出黃金的下落,維拉克還不能隨便回答這個問題,只能模棱兩可地表明自己也不知情。
吃飯時間只有十分鐘,維拉克忙著把飯吃飯,沒聊多少就被獄警一路帶去了醫務室。
不出所料,萊克特就在其中。
“怎么樣?他說的是不是真的?”維拉克進門熟練地脫去囚服躺到病床上,主動向萊克特核實之前基汀所透露出來的線索。
“暫時不清楚,這個還需要幾天的時間調查。”萊克特解決面臨的第一個危機,成功留了下來,馬上就恢復吊兒郎當的態度,“基汀聽到曲子怎么樣?”
“我看到你當時在崗哨上,沒注意到嗎?”維拉克問。
萊克特笑了一聲:“我離得那么遠,肯定沒有你了解的清楚。”
“還不錯,他當時都流淚了,估計是很懷念外面。”維拉克煞有介事地說道。
“那就好。”萊克特頗為滿意。
要是換在一周之前,對金錢不感興趣的他,從基汀這里套出部分線索能讓自己留下就足夠了。現在不同,他想把黃金的下落完全問出來,從而名正言順地取代阿德爾成為監獄長,因此依然對此事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