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馮紫英溫聲道:“學棋幾年?”
萬陽回話道:“二年。”
馮紫英微笑道:“根基雖不甚扎實,但是靈動巧思,倒也不俗。棋道合一,也算中了要害。就依你心持之法,入六藝之中的棋道。”
自知相合,萬陽心中歡喜非常,連忙謝過,返回座上。
三座上的少年,正要起身。
邵常韻卻擺手止住,然后望向楚寧:“你上來。”
楚寧心中早有準備,離席上前,穩穩站定。
同時看見,方才他門下那人已然回返,身后又跟隨著一人,正是迎客亭外兩位看門力士中的一位。
任清平自袖中掣出一面寶鏡,對著楚寧一照,然后微微搖頭。
再度驗明,果然資質普通。
邵常韻肅然道:“姓名?”
楚寧拱手一禮,淡定的回答:“楚寧。”
邵常韻眉頭微擰,略一思忖,才道:“平心而論,你賺門而入的法子,倒也有些巧思。”
然后話鋒一轉:“只是,你若有心向道,光明正大的報出家門,邵某未必不能給你一個機會。棄誠信而用詭詐,我輩所不取。你既未入門,邵某也無權罰你。你,下山吧。”
楚寧心中冷笑。自報家門,自然就直接被攔在大門之外,哪里來的機會可言?
馮紫英依舊是溫潤和煦的態度,問道:“楚寧,你有說否?”
雖然早知道結果注定是坦途。但是。是先灰溜溜的被趕出山門等候兩三個時辰,還是靠自己的力量爭取?
楚寧沒有猶豫,立刻做出選擇。
大袖一抖,高聲道:“有說。”
倘是俗世中縣衙大堂,縣官判令一下,不會給人犯申辯的機會,皂吏早將人亂棍打出。
但是道門之中,清談之風極盛。上位者傳命之后,甚至是斗法挑戰之時、殺死敵手之前,皆會問“是否有說”,給對手一個申辯的機會。
馮紫英道:“請立說。”
楚寧道:“誠信并非定是善,詭詐亦并非定是惡。合當上辨用心,下辨功利。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
邵常韻勃然作色:“大而無當之妄言也!”
馮紫英微微笑道:“汝之言,似乎略顯空疏,未足以服人。可有細說實證?”
楚寧淡然一笑,自信道:“有實證。”
“若是楚某今日尋到近鄰張三。借得利斧一柄砍柴。雙方約好,三日之后歸還。”
“但三日之后,張三忽發瘋病,正手執木棍,擇人而擊。楚某這柄利斧,是還是不還?”
“是不是要守這個信字?”
邵常韻面露遲疑,竟覺兩難。
不還是為無信;若還,因信而害人,似又有不妥。
楚寧又道:“若張三雖瘋,但偏偏識得此斧是自家借出的,開口索要。楚某卻答道:‘你記岔了。借了你斧,今日才第二日,并非三日。’如此誑語欺瞞,是否合德達義?”
馮紫英微笑道:“姑且算你強辯有理。只是此事與你賺門而入之間,能否等量齊觀?”
楚寧拂袖笑道:“楚某今日前來,于君于我,于鑄劍門山門,皆有大榮光,大功德!”
“若君慧眼識人,是鑄劍門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