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去!你等會兒,我這就回來,就看我的吧!”袁關娘用要去上陣打仗的精神氣兒跑過去。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她敲書房的門,然后走到屋檐下就地坐下來,我單手撐著頭看隔壁黑子家,他和一個騎馬的走了?他肯定有事情瞞著我,或者所有人。
我在這里的規則,就是做事情從來不會順利,最典型具有代表性的就是逃跑這件事。畢竟來鷓鴣第一個要經歷的就是生劫。
袁關娘沒能拿到鑰匙,我該早猜到,袁有才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圣賢一心紅杏,他才不會關心柳氏把鑰匙放在哪兒了。
沒人在乎我的死活。
我覺得身上發冷,摸摸額頭,體溫正常,我抱住自己縮在墻角,用那枯黃的葫蘆藤蔓擋住身體,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孤立無援。我有點喪。
袁關娘推著車轱轆在院子里撒歡,笑的很開心,好像什么煩惱都沒有,她生活在一個安全的世界,她不會知道家里一個小奴內心的想法。
“爺爺給表哥一支畫筆,他能畫出千軍萬馬,保他平安。給表姐一個人偶,替她拼命。而我,被你黏上被迫選了你。你在綠家這么多年,該知道爺爺喜歡敷衍我,你那個時候為什么要出現?既然沒能力保護我,憑什么做我的護身符?”
我憤怒,發泄在心底壓抑了很久的怒火,也許我在遷怒小言,可我需要發泄,我的心現在很亂、很冷。
爺爺把小言指給我,從來不擔心我的安全嗎?就算他不擔心,那任務結果呢?我替的可是表姐選拔族長的任務,這是她成為族長的關鍵。
他這樣敷衍我,除非,他不想讓我活著回去,最好死在這里。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捂著眼睛苦笑一聲。
記得來這里的三天前,我替表姐做任務,剛一回祠堂匯報結果,后腳就追來一個娃娃臉男生。爺爺見他的第一面就抑制不住激動,他一直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可那一天他蒼老的佝僂起身體,站都站不直了,兩手微微發顫,抓住娃娃臉的手,叫他元希。爺爺問,你找到她了?元希笑起來有兩個可愛的酒窩,他眼睛是圓的,臉是圓的,鼻子也有點圓,看起來很討喜。我多看兩眼,他見我看他就沖我露出兩個酒窩。他問爺爺,康市的那個案子是誰處理的,他看起來不比爺爺好到哪里去,也異常的激動和亢奮。爺爺一聽,神情錯愕,他的瞳孔一點一點放大,然后不可思議的看著我,連聲說不可能。
元希和我都是一頭霧水,我和平常一樣,除非有人問我問題,否則就不開口。爺爺扶著拐杖才能站穩,他又忍不住看我,眼神很復雜,有懷疑,有氣惱,有挫敗,還有……我只能看出那么多。是我孫女綠夏。我睫毛顫了顫,元希兩眼放光,指著我,就是她嗎?爺爺淡淡搖頭,不是,她叫綠歌,只能算半個綠家人。我習慣了綠家人這樣介紹我,我只算半個。不倫不類的,還不如直接說我是私生女。元希忙問,綠夏又在哪兒,他說自己找到了,他有九成把握,綠夏就是他要找的人。爺爺聽罷,手和胡子又開始抖。接著就把我支開。
我還是沒弄明白,那個叫元希的少年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他的左手腕上有一個紋身,紋了一個……貌似是字。回去那天晚上我突然想起來就查了查,費了好大勁兒,才從資料上發現那不是一個字,而是兩個合在一起的古文。
是甲骨文里的“土”字,和“奴”字,“土”包圍著“奴”,“奴”被包圍著。
爺爺沒有要對我解釋的意思,三天后他像往常一樣把我叫到宗祠,告訴我新任務的事,第一次大方的要我挑一個護身符。我本來鐘意那條一看就忠誠兇悍的大狼狗,它是和哮天犬一樣的神犬。我一直想養一個寵物和我做伴,而且我覺得這次的任務時間跨度不會小,我有足夠時間養一個寵物,以前我不養是因為經常要出差做任務,帶寵物不方便,這次終于有了機會。可是被小言破壞了,它突然出現,貼在我身上不起來,爺爺大手一揮,就把我打發了。
當我在杏花村被人一棒子一棒子敲打時,被柳氏毒打時,心里有好幾個剎那特別的討厭過小言,如果是那條大狼狗,起碼他肯定會沖上去咬她們,我也許就不會被打那么多頓,我討厭挨打,小時候挨了太多,所以長大后特別討厭。
“我”
“綠歌”
“我”
“綠歌”
小言一個掌握土地上所有文字的存在,現在口吃了。
它這樣重復了幾遍,不知道它想表達什么,我一點兒也不想猜,它就再沒說話了。
“嗚哇啊!”
柳氏的寶貝兒子醒了,我把頭從藤蔓下鉆出來,拍拍頭上的落葉,拖著沉甸甸的鐵鏈子向里屋走。我覺得自從戴上它,下盤練的越來越穩,比綁沙帶跑步的效果還厲害。
這是我和小言第一次鬧別扭,之后很多天我們都沒和對方說一句話。上次小言搜集的一個叫“朽涂山”的故事我還沒看完,哪怕晚上想的心癢癢,我也一直面無表情的忍著。
絕不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