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厭倦的離開,又回到貨船碼頭,他爬上一堆纜繩準備就在這上面對付一晚。他看著忙碌的碼頭,天色不覺黃昏,晚霞鋪開緞子一般,李春漫無目的看著遠遠近近的船上點起了燈,一會想著那艘霸道無匹的官船,一會兒想著那些在汪洋大海上掘金挖銀的遠洋船,呂宋、蘇祿、爪哇、馬六甲,這些聽著就遙遠無比的地名讓他感覺異樣激動。
日出又是新的一天。他們扛活的都是打著赤膊,或者肩膀上墊塊毛巾,都光著腳,這活計太費鞋子了,雖然難免腳趾總是碰得血淋淋。一百斤一袋三個錢,力氣不值錢,窮人就只有力氣。
李春卸完一輪貨,站在江邊看著遠處的帆,江風撩起他的頭發,胸膛里有什么漲得滿滿的,跟著這些船走!隨便哪一艘,只要離開這里!
李春看著白色的水鳥掠過桅桿,如一支利箭飛向遠方,何時自己也能像這只鳥一樣飛到高空。
累了一天,李春在江里洗了身體后回自己船上,今天李大不在,他也不管他,倒頭就睡。半夜外面有人叫他“李春、李春”,他弓腰走出船艙,是花船的龜//公,這不是第一次了,李大醉得人事不知、龜//公就會叫他來領人,更重要的是叫他給錢。
這種是最低檔的私昌,跟他住的差不多寒酸的一條小烏篷,不過是掛了一串紅燈籠而已,劣等酒水和脂粉的香氣熏人欲嘔,接客的多半是些因生活所迫的中年婦人、少有年輕女子,十個錢就可以讓碼頭的糙漢發泄一次。
穿著皺巴巴、滿是污跡的翠綠綢衫的婦人敞著衣服,露著白晃晃的皮//肉,笑嘻嘻的拉他手臂:“別急著走嘛,你叔叔一時半會醒不了,嬸嬸免費招待你。”
“滾開!”他低聲呵斥。
婦人一愣,面皮一燙,有心想吵鬧卻見他臉色可怕,啐了一口罵罵咧咧一邊去了。
李春把死狗一樣的李大背回來,丟進船艙,自己則下水游進江中。滿天的星子揉碎在河面,徐徐清風讓他漸漸平靜下來,他每次去領李大都要被那些婦人糾纏一番,那些脂粉氣息讓人做嘔,那些觸碰和楊秀秀一樣叫他發毛。
他從不敢跟柳桃說自己的生活里還有這樣的事,會污了小桃耳朵吧,小桃要知道自己踏過這樣的臟地方肯定不會再理自己了。
心里郁悶,天蒙蒙亮他才睡著,沒幾下就起來了,沿著青石板路不知不覺就走到甜水井街,就見柳桃笑瞇瞇的站在門口,他又驚又喜:“小桃你怎么這么早在外面?”
“我接你啊”她拉起他的手,倆個人一起進了門。
李春看見一個小天井,養著大缸的荷花,后面院子種著枇杷樹。他驚訝的打量著:“這不是你家,這是哪里?”
柳桃嗔怪著:“你糊涂啦,這是我們的家呀。我們已經成了親,這就是我們家了。”
他驚愕得無以復加,柳桃看著他傻乎乎的樣子噗嗤笑了,然后踮起腳尖:“小春哥,我喜歡你。”
她香香軟軟的身體貼著自己、她鮮艷的嘴唇親上來,他只覺得全身血液往一個地方沖、叫他一下炸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