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桃依然穿著舊衣包著頭在灶下燒火,還是李媽能說上幾句,“唉,我的大姑娘,你就別犟了吧,你這樣叫你爹娘多為難。”
柳桃只盯著爐火。
“怎么說也是喜事啊。大姑娘去換衣服吧,洗個臉打些粉,收拾收拾你婆婆好給你插簪——”“當啷”一聲,燒火棍帶著一串火星掉在廚房中間,李媽張著嘴、聲音卻都消失了。
柳桃走到屋中間,彎腰撿起燒火棍,她卻是去拿有火星的一頭,李媽唬得魂飛魄散,一把摟住她扯開:“大姑娘大姑娘,你可不能作踐自己。好好,你不去就是了,你好好兒呆廚房里,天塌下來你也別管,李媽給你頂著。”
柳桃見李媽一步三回頭出去了,她苦笑一聲,慢慢把頭垂在雙膝上。
你能等我就等,要是不能等——你別跟你家里人鬧,別讓他們怪你,更別做傻事。我只要你活著,別的什么我都不在乎。
可是我怎么能一邊想著你一邊去嫁給別人?我的心和身體是一個的,不能分開,既然我把心給了你也就不能再嫁別的人了。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的心。
李氏聽了李媽小聲說的驚得差點眼珠子沒掉出來,這事兒卻是大女兒做得出的,如果自己逼她今天坐在房間里等楊魯氏來插簪,還不知道她會更加做出什么來呢。
李氏攥著一條帕子唉聲嘆氣,輕輕捶打著自己胸脯:“我養了個什么孽障啊,我前世欠了她的,這樣來折磨我。”
還是李媽獻計獻策:“太太,那楊家本來就不是什么講究的人家,他家失禮的地方多了去了,既然這樣就大家一起混著罷。”
確實,楊家人緣不佳,按理說插簪一事也應該找一位全福太太來完成,楊魯氏找不到合適人選就自己上,她洋洋得意說“我雖然爹死娘改嫁,可也兒女雙全,又是她未來婆婆,有什么不能給她插簪的。”
李氏瞅個空子把柳仲生扯出來,匆匆說了情況。柳仲生一張臉沉下,惱恨道:“這樣乖戾的貨色當初就應該打死!難怪大哥總怨我少打了她,如今看真是我養壞了她。”
“這些話就別說了,桃兒心里也是苦。”
這話讓柳仲生卻更不樂意了:“她苦什么,這些年是少她吃還是少她穿了?誰家的小娘子有她自在?依我看她不樂意露面這門親事不結也罷,我就送她做姑子去。”
李氏嚇一跳,又勸說幾句,柳仲生稍稍氣平了點,轉回前頭加酒加菜,吃得楊秀才一家不亦樂乎。盧溪月作陪,他又是個極為通透的,幾句話把楊秀才樂得找不到北,引為平生第一知己。
李氏也笑著對楊魯氏說:“桃兒害羞,又連著幾宿幾宿熬著學針線,今天身上不爽快,死活不愿讓她婆婆見她蓬頭鬼一樣。親家這插簪、把簪就給了我就是,喏,這是桃兒孝敬她婆婆的。”
楊魯氏本來就不樂意和柳桃裝親近,一聽可以不見這小娘子是巴不得,再看李氏送上的是一條棗紅色的壽字團花的褙子,料子上佳,針線亦可,不由得心花怒放,覺得柳桃這小蹄子不出面才是十全十美。
這古怪不周的定親走完了,柳秀才家的大姑娘算正式有了著落。當事人或喜或憂,不一而足。
回到家楊魯氏含笑對著自己寶貝兒子說:“我兒,如今你可安下心來,這柳桃是你掌心里的一塊的肥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