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溪月走進廚房,看見的一幕是少女坐在火前舔著自己手指,粉紅的舌頭在雪白的指頭上觸目驚心,他要不是正好靠著門框就要直接坐在地上了。
柳桃抬頭看他,火光映照下一雙大眼睛閃閃爍爍的:“盧表哥?有什么事情嗎。”
盧溪月覺得自己讀過圣賢書,經歷過生死關,怎么被一個少女這樣一個無意之舉弄得六神無主。她那根手指還濕漉漉的——意識到這一點他連呼吸都不正常了,艱難的道:“我是給你送藥來的。”
柳桃有些驚詫,只有他一個人發現自己傷了手,李媽都沒注意,自己借口不去前面給她們同桌吃飯,娘也只以為自己還生氣。
盧溪月看著她有些笨拙的撒藥卷細布條包扎,如果沒有開頭看見的那一幕他會主動幫忙,但現在他連離她近些都不敢。
似乎有什么東西只在一線之間,如果被摧毀了將萬劫不復。
“大姑娘,你心里就真的不難過嗎?”看她包扎完畢,良久,盧溪月輕輕問道。
就為了一個人,弄得眾叛親離一樣,就這么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這個人現在不說前途未卜,甚至生死不知。
柳桃眉心跳了一跳,真的很討厭他,他每次都能說中自己的痛處。
“你擔著家里大部分事務,你給二姑娘做她喜歡吃的魚丸,手受了這么重的傷。可是你娘親和妹妹還是覺得你不關心她們。”
柳桃太陽穴一陣抽痛,她最后還是帶了一只千金籃回來,娘也不領情。柳葉委屈著說她不稀罕吃什么,只在意姐姐心里沒自己,把馮嬌嬌看得比自己重。
“我也不知道怎么辦就好,似乎要讓別人開心就一定要做我不開心的事。這世上到底是別人開心重要還是自己開心重要,我不知道。盧表哥你那么聰明,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你告訴我啊。”
柳桃話里并沒有諷刺的意思,她也真心覺得有些累,有些孤獨,還有些害怕。時間一天一天流逝,楊家的人每一次在她眼前晃蕩她都感到恐懼,她明年就十六了。
所有人都跟她說,有什么事情好好跟爹娘說,總能解決的。可這個事情她知道說了也沒用。
她知道自己和家里彼此推離著走遠了,可他們要她走的那條道是她不愿意的。
盧溪月看見她一行眼淚掉進爐灰,這是第三次見她靜悄悄的滑下眼淚。
他不好再看她,只低了頭。他覺得按世情來說她應該不算好姑娘,倔強到忤逆的個性,毫不羞恥的掛記著一個出身不好的男人。
可他又覺得坐在對面映著火光的姑娘實在是這世上難得的有主見、有勇氣的好姑娘,憂傷也好痛苦也好都自己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