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頭看向身邊的少女。
少女的眼睛睜著,平躺,看天花板。
他倆的雙手十指緊扣著。
“早啊。”周嵩說。
“醒了?”少女回答說。
“起不起?”
“隨你。”袁月苓說:“我再躺會。”
于是周嵩心安理得地決定陪躺。
袁月苓戳了戳周嵩的腰,然后把一邊臉頰湊了上來。
周嵩嗦了她一口。
“什么時候醒的?”
兩個人都沒有再睡著,而是雙雙平躺著,望著天花板,開始閑聊。
聊天沒有主題,漫無目的,周嵩覺得很放松。
“我呢,其實并不是一個崇洋媚外的人,”袁月苓的聲音有些空:“我一心想出國,是為了離我的家人遠一些。”
周嵩驚訝地轉頭看了袁月苓一眼,又繼續看天花板。
“你們家的事情,我是外人,不好插嘴……不過……但是……”
周嵩心想,月苓和她母親視頻電話的時候,關系聽起來還好呀?
“那就閉嘴,聽著。”
“……好。”
“我高三那年,無意當中聽到,我父母在商量一些跟我有關但我又一無所知的事。”
周嵩:“嗯?”
“他們提到了家里的債務,還有我的婚事……”
“你父母替你物色對象了嗎?可是我知道的父母都喜歡琢磨這個,想要彩禮還債的話,我出得起。”
“這個債不是錢能還的,他們說婚事的時候,說的不是那男人怎么樣,也不是婚房嫁妝,而是看風水,選陰宅。”
???
“他們把你許了陰婚?什么年代了,還有這種事?”
“很可笑對嗎?更可笑的是,他們好像是在談論一件,早就安排好的事情,很篤定我沒幾年日子了的樣子。”
“……”
“在那之后,我想了十天十夜,都想不通我的父母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最后我決定,裝作什么都不知道,考大學,出國留學,遠走高飛。”
“這會不會,會不會只是一個誤會?”
“前兩天在公交車上,我不是打電話問我媽,知不知道陳建明嗎?當時你也在邊上。”
“我沒注意,好像是有吧。”
“我媽愣了一下,然后說不認識,沒聽說。”袁月苓冷笑道:“她的反應,她的語氣……我知道,她在說謊。”
周嵩覺得手腳冰涼,他側過身來,把袁月苓抱在懷里。
袁月苓溫順地把下巴放在周嵩的肩膀上:“我們大家一起躲進圣女房間的時候,陳建明沒有動,他說的什么你還記得嗎?”
“他說他不能離開那兒,說那里就是他的什么靈薄,他的家。”
“出來以后我請教了胡安神父,什么是Limbo。胡安神父告訴我,中世紀的神學傳統認為,沒有受洗就夭折的嬰兒,還有流產的胎兒,就會去Limbo。
“Limbo的字面意思是地獄邊緣,也叫嬰兒前廳。
“因為沒有受洗而無法進入天國享福,但是本身也沒有罪過,因此不能進入地獄……”
“Limbo是一處混沌的意識場,靈魂的沉睡安眠處,沒有天堂的福樂也沒有地獄的刑苦。”
“聽起來是個很無聊的地方啊。”周嵩故作輕松地說:“你現在好懂,《重生之我的老婆是大神學家》。”
“別打岔。”袁月苓認真地說:“所以,那個陳警官很可能是一個嬰靈,也就是我父母想給我配陰婚的對象。”
“所以他才理直氣壯地以你的老公自居。”
“阿斯摩太離開那座假教堂以后,我們在石室的避難所,滾下來的嬰兒,很可能就是陳建明的真身。”
周嵩用手指尖劃著袁月苓的背:“因為阿斯摩太的影響減弱,所以陳建明失去了負能量,就變回一個只能哭的孩子了。”
“周嵩,從那以后,我一直很害怕。”袁月苓把身體整個蜷了起來:“我可以忍受他們偏愛弟弟忽略了我,但是想要弄死我,然后賣給人家許陰婚還債,我就不太能接受了。”
“應該是有什么誤會吧,”周嵩巴巴地說:“畢竟是你的親身父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