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軟巾子投了水,揉搓了幾下,用力絞干凈了水,細細擦拭著衣櫥箱籠,云意滿臉贊同,尚且稚嫩的聲音緩緩道:“咱們伺候人的,原不求主子如何的對咱們好,只求主子心地和善就好。”頓了頓,疑問道,“可四姑娘從前是老夫人養著的,他們難道不怕老夫人責罰么?”
把鋪好的床單捋平的沒有一絲褶皺,晴風哼笑了一聲,譏諷的神色與她圓圓可愛的臉龐極是不符:“老夫人身子不大好,四姑娘便是有委屈也不舍得說給老人家聽的。更何況,老夫人在的時候能為她做主,老夫人不在了呢?夫人的不甘和厭惡壓抑的久了難保做出更過分的事情。所以即便老夫人知道四姑娘委屈,只要沒有太過分的也只能當做不知道。”
云意的語調越發憐憫:“這日子過得也忒辛苦了。原本八月里四姑娘就要成婚了,換個地方或許日子還能好過些,可惜老天要收人,卻叫那些欺負人的還活的那么瀟灑。”
晴風微嘆:“誰說不是呢!”
云意頓了頓手里的動作,用力壓低了聲兒道:“姐姐,你說四姑娘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呢?該不會……”
話只說一半,意思卻是明白的很。
晴風比了個禁聲的手勢,“這些事情是不是的都不重要了。咱們有疑問的旁人也會有,若是掌權的人假裝不知道,咱們這些做奴婢的便更是要假裝啞巴、傻子。”
朝脖子比劃了個刀割的動作,一咬牙道:“不然,這就是下場!”
云意嚇的一瑟縮。
床鋪收拾干凈,晴風拿了臟的床單扔到外有的盆兒里,雙手叉腰的看了眼外頭的天光燦燦,忍不住感慨道:“那時候瞧著四姑娘身邊的丫頭真是要氣死,一點都不曉得護著主子的。每回就是哭哭啼啼的看著,沒用!”
云意搖頭道:“如你說的,二姑奶奶的行為是夫人縱著的,丫頭們護了說不定還要挨罰,怎么護?”
冷白明亮的光線落在晴風的身上,那一身半舊的衣裳上繡著的白菊卻開出了格外耀眼的光芒。
晴風不贊同道:“有些東西咱們不能置喙,是因為沒有那個權力和本事,但護著主子卻是本分。若是有一日遇上災荒,反正知道要餓死人,難道那些官老爺就可以撇下百姓自己跑么?都是一樣的道理,咱們既然做了人家的奴婢,便是要盡心伺候的。像四姑娘院里的那些女使,以后無論分到誰的院子伺候也便做個下等粗使奴婢。不頂用。”
云意愣了愣,點頭道:“姐姐說的是。”
兩人關了門,抬著大木盆往外走。
隱約還能聽到晴風小聲叮囑云意的聲音,“我娘給我弄了個差事,待四姑娘的喪事辦完了就要去大奶奶院兒里當差了,你自己機靈點,要是有機會便是去姨娘們那里當差也別去五姑娘那里。她呀,和二姑娘一路貨……”
明明是在說她的人生,繁漪卻聽得恍如隔世。
伸著手去觸摸那陽光,被蟬翼紗阻攔了一下之后的光芒沒有那么灼熱了,只是照在身上還是會痛,漸漸的有米粒大小的黑點浮現,斑駁在白皙透明的手上。
護著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