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光悠長,夕陽西墜時揚起一片明艷晚霞,連空氣都被染成了微金的淺紅,光線落在雕刻了瑞鶴登云圖案的門窗上,投了一副淡淡橘紅的畫卷在素白的靈堂里,那鮮明的色澤卻是趕不去一片沉碎的寂靜。
隨著等待,夜色若那縞素被風揚起,遮蔽了最后一抹霞色,吞下淡青的天幕。
看熱鬧的不肯走,主家想送客卻又怕不清不楚的結果讓他們出去一頓猜想又添油加醋,屆時怕是要傳的更難聽些。
慕大奶奶蕭氏忍著驚憂,去廚房讓人煮了宵夜,在動偏廳擺了鈴蘭桌,誰想吃便去吃一口。
繁漪的棺槨就擺在庭院里,奴仆支起了帳篷,重新點上了香案,桐疏閣的丫頭們被迫繼續號喪。
琰華去了偏廳的門口位置坐著,靜靜的看著世人百態面孔。
門框遮住了門口的琉璃燈火,清雋澹澹的面孔半邊落在陰影半邊落在澄明,似乎清澈似乎神秘,卻又在眉心的無盡處融合,模糊又清晰。
繁漪對于今日的揭發已經沒有了初時得知真相的激動,無能為力之下,不過似看著堂官在抽絲剝繭著別人的冤屈,仿佛只是個局外人。
即便夜色已晚,她卻不想去任何地方,只靜靜的坐在琰華身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尋得一絲可靠。看著他穩重到幾乎冷漠的臉龐,卻尋得一絲莫名的安心。
夜風沉悶帶著各色花朵的香味拂過,吹起了冥紙飛了滿地,又灌入了屋內,不經意間撲滅了燭火。
蕭氏心中難以平靜,便又去一一點上,冷白的火焰外暈著一層淡淡的橘色,映在年輕少婦未經風雨的清澄眼底,燭火搖曳,便是晃動了一湖害怕的洶涌潮水。
時至戌時二刻,南蒼靜悄悄的回了來,站在門口守著,神色淡淡,好似只是去院中散了回步而已。
琰華端了茶盞微微呷了口茶水,一如既往的淡然。
不多會兒,楚家的護衛便把穩婆帶了來,慕家的護衛則把二黑子找了來。
最后進來的許家人身上有傷,血跡落在燭火中格外暗沉,臉色難看。
慕孤松身邊的心腹從側門進來,低聲回道:“去看過了,袁媽媽的兒子確實被人割了喉,尸體還未下葬。”
二黑子年輕時弄丟了鋪子里的“長恨春”,結果死了朝廷命官,被禁軍逮到了皇帝面前,雖人不是他殺的,還是在京畿大獄里待了三年。
前一陣又因為魏國公世子問他買“好東西”,他只是要價“稍稍”高了點兒,結果就被人家扔進了鎮撫司的大獄待了三個月。
好容易才出來,接了單“是毒也不是毒”的生意,他就給人家提煉了些芽毒,銀子收到手里還沒有焐熱,又被當官兒的給逮過來了。
這世道的護衛,身手都這么厲害了么?
想當年他在江湖上混的時候,就是什么樣的俠客也沒能這樣一而再的逮住他啊!
二黑子也懶得跟他們打迷審問的,一撇腦袋,咬牙道:“想問直接點,老子都認,關京畿大獄還是鎮撫司,趕緊給個痛快。”
慕孤松站在庭院的臺階上,眼眸落在地上的火星上,亮起又迅速暗淡,“芽菜提煉的毒,賣給了誰,你去認一認,在不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