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火星的冥紙在風中翻轉著滾過血跡,飛揚起落在了趙媽媽蒼白的側臉上,無比詭異。
晨起看到一身腥紅寢衣的慕文渝躺在一片冥紙里的景象趙媽媽歷歷在目,驚恐的甩開那冥紙,眼角余光在燭火搖曳的光線里看到了慕文渝陰冷的眼色,想起自己尚有丈夫和女兒在許家,便是無論無何也不敢說出什么來的,一揚頭,迎著那厚重的板子撞過去,當場頭破血流的倒地,斷氣了。
慕文渝見趙媽媽死了,微微送了口氣,至少殺人的事與她便是沒有關系的了。便是有人懷疑,也是拿她不得的。
板子還是在打,那一聲聲落在一旁的穩婆耳中便是如墜刺骨寒潭,顫抖如秋風中的枯黃落葉,伏在地上悄悄瞄了眼慕孤松,見他面無表情,便是嚇得心頭擂鼓。
那輪圓滿到幾乎破碎的圓月懸在高大的梧桐樹梢,隨著微微搖擺的枝葉,似搖搖欲墜,月光朗朗清泠的晶瑩剔透,照的庭院如積水深淵。
慕孤松下了臺階,睇著那遙遠時空中半是熟悉的臉,“現在說,還是挨完了板子再說!”
姚氏坐在燭火澄明的靈堂里,雙手將帕子絞的變了形,細長的頸項間不住有汗水滾落,一片冷色反光。那一身白底繡著黑色佛手花的衣衫壓在她的肩頭,似乎要將她壓垮下去。
姚聞氏見小姑子如此,便是明白了幾分,抿了抿唇,想要在慕家人開口前說些什么,卻叫楚大太太一口打斷。
楚大太太生的一張容長臉兒,眼神流轉間便是一片從容銳利,“都不是本家的人,聽著便是了,沒得叫人以為姚夫人是要出言威脅了。即便是要威脅,在坐的這么些人,誰還威脅不了一個婆子。”
楚大爺二十三歲中的進士,入仕比慕孤松晚了六年,如今卻也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
便是為了楚大爺在官場上的名聲和骨氣,今日之事也必須追究,更何況,楚老太太也就楚云蕊這么一個女兒,如今卻是連唯一女兒留下的孩子都被害了,做人兒媳的如何能裝聾作啞的不管不顧!
穩婆錢氏聽著更是害怕不已,“大人請、請問,民婦一定如實相告。”
慕孤松開了口,卻又頓住,默了半晌才道:“誰將你藏在莊子里的?”
穩婆顫巍巍的指了指地上已經斷氣的趙媽媽,“她……”
慕孤松的眼底有被海風吹起的一陣陣起伏的波浪,“可與你說過什么?”
穩婆低聲道:“她只說若有一日需要我作證,便叫我說出實情,其他的沒有什么。”
慕文渝揚了揚頭,“我說過,這是與我是無關的。”
慕言氏“切”了一聲,“死無對證,渝妹妹自然是想說什么是什么了。不過出嫁女身邊的婆子,尋常也不來慕家,如何就與四丫頭有了這要命的過節呢?我瞧著四丫頭平日溫溫訓訓的,說話都不曾大聲,如何就讓這婆子要她性命了呢?”
四周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無的落在慕文渝的身上。
慕文渝剜了慕言氏一眼,冷笑道:“趙媽媽也只說留了個遠房的親戚在莊子里住著,誰曉得她竟似留了大嫂的把柄,即便是又如何,到底也不是趙婆子讓穩婆害的楚氏。自己有本事殺人,還怕被人揭穿么!”
慕言氏那手指彈了彈燭火,引得火焰突突的跳躍,閃了人眼一陣凌亂,“難道不是替渝妹妹藏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