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半晌,針線上的阮婆子搬了個箱子出來,打開道:“都絞了,被、二姑娘都絞了。一件不剩。姑娘給了銀子叫奴婢去外頭采買現成的,只是下了雨,還未來得及出去。”
容媽媽看著滿箱子被絞成碎布的衣料,眉心一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重新給丫鬟婆子們分派了任務,便又回了一趟春普堂。
不多時閔媽媽便出了府去,回來時帶了外頭裁縫鋪子里的尺頭娘子和府中慣用的人伢子。
給繁漪量了身,又挑了六個伶俐的丫頭。
最后何媽媽從繁漪那帶走的丫鬟婆子共七人,除了晴云,全部發賣了出去。
于是乎,針線房的、廚房的、回事處的管事兒們立馬改了態度,好東西全都先往了這邊兒送。
繁漪受的心安理得。
姚氏的人當時都被打發了出去,外頭的人也只瞧見慕靜漪當時氣沖沖的從桐疏閣出來,只以為是沒搶到東西,卻不想是給絞了,如今這一箱子的破衣裳,倒成了姚氏不關心女兒間矛盾的證據。
昏定時姚氏小心賠罪,她不怕婆母曉得,左右有姚家的臉面在,婆母也不會對自己如何,卻總是擔心這樣的事情落到丈夫的耳中的惹了丈夫失望的眼神。
老夫人卻也只是溫和的表示:“你如今忙著席面的事兒,稍有疏忽也是有的,何況哪家姐姐妹妹間沒個打打鬧鬧的。”圓整發髻間的墨玉簪子在燭火間閃著沉穩的光澤,看了靜漪一眼,“你也不小了,罰你銀子規矩的總是掉你臉面,回去抄百遍心經。十四了,也該好好靜靜心思了。”
慕靜漪微微松了口氣,不敢有半分的反駁,低聲應下了。
白日里的雨水似乎也將天空清洗了一遍,十五的月悠悠緩行于天際,愈發的瑩白皎潔,好似要把天地都浸潤了一般。
感受著秋末初冬混在菊花清亮幽香的夜風愉快的拂在面上,遠處的薄薄淺云隨著風游過掛在高大霧凇之巔幾乎圓滿的月,遮掩了半彎,恰似美人的猶抱琵琶半遮面,有著欲語還休的嬌羞。
月華如錦的落在園子的蓮池里,隨著粼粼晃動的水面反射了一陣又一陣的碎碎熒光,好似水里也蘊了星河滿天。落在慕靜漪那張嬌美的臉上,卻是遮掩不住的陰霾濃重。
兩年了,不,是六年了,繁漪從未覺得月色原來可以這樣美好。做鬼的時候看月色瑩白之中總帶了幾分猩紅。
從春普堂出來,含漪和妙漪先到了自己的院子,給姚氏行了禮便先回去了。
慕靜漪這兩年囂張慣了,忽忽被罰,雖不重,就好似踩在云端的人被腳下的人毫無防備的拽進了泥潭里,卻是怎么都無法接受的。
看著繁漪心情不錯的賞著月色便更是心頭怒火燃燒了。
到了秋華齋前,給姚氏道了晚安,咬著唇便狠狠從繁漪的肩頭撞過去。
繁漪好似吃不住力道,重重摔在了石子路上。
雖已是夜色揚起,卻還是有丫鬟婆子在園子里行過的,她們自己身后也跟著數個丫鬟,月色明亮中看的三分隱約七分真實,紛紛驚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