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這會兒正被慕文渝拉著說話,從戲文說到首飾再到楚家再揚州的生意,最后果不其然就又提到許承宣的婚事。
她也只當沒聽懂,可嘆兩個孩子如今也沒有個母親照顧著。
慕文渝輕輕壓了壓眼角,嘆道:“那是我的嫡親孫子,我自然是心疼的,可偌大的府邸事情也多,總有顧不過來的時候。下頭的奴仆也慣會偷奸耍滑的,上回摔了個跟頭險些磕壞了眼睛,打了貼身伺候的這才好些。”
頓了頓。
細細瞧著她,似乎想從她的神色里瞧出些什么令人驚喜的反應來。
卻只是看到一泊關懷與憫然。
眉心有不愉一閃而逝,慕文渝長吁了一聲:“原是想給他們再找個母親照顧著,可繼母哪里能有生母貼心關懷的。那兩個小的又是男嗣,就怕娶進個不知根底兒的,反倒是害了孩子。”
繁漪似乎懵懂的點了點頭,含了一縷薄薄的悲憫與悵然道:“姑母說的對,還是得好好挑選著。那些個普通百姓家里為了幾畝良田幾許銀子都有可能兄弟反目,畢竟表哥將來是要繼承爵位的。”
慕文渝目中凝起一片期待之色來,拉著她道:“原本世家續婚也是常事,只是我瞧了靜漪的性子實在是不行的,含漪又心思深,我也是不放心把孩子交給她們的。”
繁漪淡淡看了眼慕靜漪。
明年府試過后三位兄長便都成了貢生。
哥哥們有了好的功名,便表示她們的婚事很可能攀上高門世家,將來慕家會有更大的前程。這時候她們這些沒有嫡姐嫡妹的庶出女,身價便也隨之高漲。
若是順利,通政使張大人家里便會為了次子來說親,聘娶慕靜漪。
這時候男方娶的是關系,而不是嫡庶,因為沒得選擇。
慕靜漪的生母是姚氏身邊的丫頭,沒有人可以撐腰,出嫁之后自然還是要依靠嫡母才能在夫家站穩腳跟的,姚氏的話她自然會貫徹始終的去完成。
而慕含漪的生母是扯了文書的良妾,一旦得了高門親事,便是為胞兄慕云清鋪了順當的仕途之路,姚氏一心想讓慕云歌獨占鰲頭,怎么肯呢?
而女方除非嫡母的刻薄已經無可救藥,否則這時候也不會故意將庶女低嫁,畢竟多拉攏一些家世好的親家多自己兒子的前程也是有助益的,所以,慕含漪的親事也不會差的太離譜。
尤記得前世里慕含漪的未來夫家是臨江侯陳家的庶出公子,在南城兵馬司里任了個副指揮使的缺兒。
稱不上如何的年少有為,好歹和侯府攀上了關系。
“那就再看看,說不定今日會有合適的閨秀呢!”
慕文渝瞧她至始至終都是似懂非懂的表情,便笑了笑,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丫頭們列列如俏麗的魚兒拖著托盤過來,一一給客人們上茶。
上好的英山云霧盛在半透明的玉盞里,盞上描著祥云卷紋,上來的時候茶水已是用第二遍的開水沖泡了,翠色的葉兒在玉盞中舒展溫柔,綠瑩瑩的茶湯稱的茶盞瑩潤透亮,出塵氣質相應隨著裊娜的氤氳朦朧了一層鉛華洗去淡然,這樣的富貴隱約而精致。
都落了坐,姚氏正和吏部尚書蕭家的姑娘說著話,神色柔和至極。
哪見她私下時的刻薄樣子。
那蕭尚書原是工部侍郎,五年前轉調吏部,掌全國官員的任用,嫡長女與華陽公主是妯娌,嫡長子娶的是老大帥傅潛的嫡長孫女,若是攀上了蕭家的親事,慕云歌將來的仕途便能走的更穩了。
慕靜漪坐在姚氏身后的位置,眸中艷羨的望著那蕭姑娘溫柔美麗的側顏,見她耳垂上墜著的一雙南玉耳墜在光線下溫潤通透的宛若溫泉在其間潺潺流動。
言之有物又進退有據,舉手投足皆是大家閨秀的氣派,不免有些訕訕自己的身世。
同是大員的女兒,庶出得到的一切總是比不得嫡出的。
人家說話的字里行間皆是文縐縐的陽春白雪,而她們便是識得幾個字也是沾了大姐姐的光,大姐姐一旦備嫁,她們這些庶出的便是不許再進學堂的。
何媽媽給她上了茶水,望向隔了兩個座兒的繁漪那處,似乎感慨似乎慶幸,垂首時輕道:“大姑娘之后,如今四姑娘也能攀上伯爵府的門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