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微微一傾身,神色謙卑而孝順,頷首道:“母親言重了,都是兒媳的本分。”
“只是……”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聽說那陳家的姑娘每回來,不是把熱茶潑到遙遙身上,就是不小心那樹枝刮破了遙遙的手背。上回遙遙落水好像那陳家姑娘也在場,倒也是巧的很。”
眼神又淡淡從慕靜漪的身上掠過,“這樣的姑娘哪怕是侯府出身,以后還是少來往的好。”
姚氏柔順應道:“是,兒媳知道了。”頓了頓,面上有著濃濃的內疚之意,“也怪我這幾日疏忽了,竟不知繁漪如何受了傷。”
慕孤松沉然無波的眼神落在繁漪的手臂上,眉間似有微微一凝,詢問的聲音依然嚴肅,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溫和:“手上還好么?”
屋外的庭院里月華清澈,落在翠然的柏樹上,便似蕭蕭郎君的風姿卓然。
繁漪收回目光,淡笑回避了淤傷之事:“不打緊,夫人已經送了膏子過來,三五日里也便也好了。”
慕孤松看了她半晌,見他不遠多說,便也不再多問,點了點頭,與姚氏道:“孩子們的事夫人多費心。”
姚氏溫柔含笑,目光含蓄而熱切的望著丈夫,細風悠悠的掠動燭火搖曳,平凡的面孔落在昏黃的光線里,點燃了眉心一點紅痣,平添了幾分成熟韻致的嫵媚。
她柔緩道:“是,老爺放心,妾身會照顧好孩子們的。”
慕孤松起了身朝老夫人一揖:“母親早些歇息,兒子先回書房了。”
老夫人點頭叮囑道:“如今天氣涼了下來,穿衣要當心。”又看了看孫子們,“你們也一樣,不要再貪嘴吃生冷的東西,讀書重要也不能不注意休息。來年三月就要府試,但也不要將自己逼的太緊,知道嗎?”
慕孤松和郎君們自是恭敬應“是”。
聽到今日這樣的好日子里丈夫還是要住到前院去,姚氏期期的眸光有一瞬的黯然,只嘴角依然彎著正妻得體的弧度:“那妾身安排李姨娘過來伺候吧?”
李氏,慕靜漪的生母。
慕孤松腳步未做停留,只留了一聲淡淡的“不必”便出了門去。
看著丈夫的身影消失在如水的月色里,姚氏默了默,掃過時繁漪目光頓了頓,似乎想透過她看往另一個遙遠的存在,平靜的眼神深處有抑制不住的怨毒。
老夫人似乎有些累,叫了散,扶著福媽媽的手進了次間,卻忽然住了腳步,把繁漪留下了。
慕靜漪心頭莫名突了突,抬眼看向繁漪時見她那沉幽眼底的一抹陰冷時,幽涼的夜里竟生生逼出一身躁動不安的汗來。
姚氏淡淡看了繁漪一眼,眼底是深深的篤定。
老夫人牽著她在次間臨窗的羅漢床上坐下,擼開了衣袖瞧見燙紅的皮膚上還有數道紫青化黃的痕跡,頓時驚的雙目微突,啞聲問道:“怎么回事?”
繁漪把衣袖拉了下去,垂眸之下勉力彎了個弧度,輕道:“沒什么,腳下不穩不小心磕的。”
白紗窗里投進琉璃燈盞微微搖曳的淡漠痕跡,老夫人擰眉道:“磕的?你當祖母老眼昏花了,是磕的還是被人捏的都分不清了么?”
轉頭看向隔扇外,“遙遙身邊伺候的呢?進來!”
晴云踩著緊張的小碎步進來,在老夫人面前跪下,一副膽小謹慎的模樣。
瞧著繁漪貼身伺候的大丫鬟竟是如此畏縮,老夫人心中不愉,皺眉道:“你主子身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晴云看了繁漪一眼,縮了縮脖子:“奴婢、奴婢不知道。”
裙踞柔順的從膝頭垂下,在鞋邊處曲成優雅的弧度,老夫人面上一沉連說了幾聲“好”,用力一拍羅漢床上的小幾,裙踞便跟著顫了顫,“打量著我病著,都當我死了!拖出去給我打!”
繁漪忙站起來求情,眉間微蹙便是一副隱忍而無奈的神色,哀求道:“祖母饒了她吧,她一個小丫頭也不知道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