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這公主府的女使和普通人家的女使當真是不同的,說話客氣得體又善觀察神色,果然是極有氣質的。
繁漪一直提防著姚氏和慕靜漪,這一日一夜里一直繃著,實在是累極了,這會兒處在陌生人這里反倒是松了精神,聞著屋子里點的旃檀香,迷迷糊糊間便又睡了過去。
待她再醒來時,清光縣主正在為她施針。
衣襟一層又一層齊整的交疊在胸口,有銀線繡以的吉祥如意暗紋幽亮,一身白底繡緋紅折枝春梅的外袍朝氣而明艷,梅花的花蕊上點綴了米珠,在她動作間牽動了米珠微動,耀起一抹又一抹溫潤的光澤。
青絲輕輕挽就,一支赤金簪子斜斜簪在半髻間,一撮長長細細的流蘇垂在肩頭,她來拔針的一福身間流蘇從耳邊垂下,拂過她白皙的臉頰,稱的她明亮的面容愈加如紅梅耀眼。
見她醒了,清光縣主微微一挑眉,把掉她喉間的最后一根金針:“感覺怎么樣?”
她的嗓音輕快有活力,聽在耳中叫人覺得心情也跟著松快起來,繁漪微微一下,啞道:“好多了,多謝縣主相救。”
清光縣主將金針都收起,讓女使扶著她起身,拿起從外頭折來的幾枝松枝扔進了火盆里,被上等的銀碳的熱氣一烘,松枝清冽的香味撲鼻而來,仿佛能打開人憋悶的胸腔。
清光縣主打開了半扇窗戶,光影梳梳投進來,將她的影子拉的纖長挺拔,秀美的面孔迎著積雪脈脈,清靈至極:“我這人就愛多管閑事,便是瞧不得別人被欺負算計。”頓了頓,“你們這些府里可真是厲害,白日里放毒蛇咬人,晚上放火殺人,不要了人性命便是不肯罷休了一樣。”
晉懷公主嫁的是大周朝唯一異姓王族,禮親王姜堰的嫡次子,姜二爺寵妻無妾室,二女三子皆是嫡出。
沒有嫡庶的公主府,縣主娘娘自然不會明白,她們這種嫡庶妻妾一大堆的高門之內,有時候一個人的存在,就是罪。
松枝的濕潤被炭火一烘飄起了縷縷青煙,那青煙被屋外的白雪一稱便有了淡淡的陰影,落在繁漪眼中化了幾分碎碎浮冰的微冷,輕吁道:“縣主不以為是因為我太惡毒了才招致別人報復么?”
打量了她的神色,只瞧見了那雙沉幽眸底有戚然無奈的陰冷和一色坦然,清光縣主的眼中有溫然之意,凜然道:“若是真惡毒,自有家法和國法懲治,還輪不到任何人動用私刑。寺廟莊嚴之地,又豈是算計人命的地方。”
“縣主說的是。”喉間的干澀讓繁漪忍不住的輕咳了幾聲,靜默了一瞬,方徐徐道:“只是這世上有太多的罪從來都不是罪,家法和國法都不能判、也不會判,陰謀算計變成了所謂的公正。而神佛,自來都是高高在上的旁觀者。”
他們只會悲憫眾生。
清光縣主微微一揚眉,“聽起來很沉重。”
繁漪只是望著窗外邈遠一笑,交淺言深,沒有必要。
不多時姚氏上了門來,自是一番感激,言道“改日上公主府登門致謝”。
回到府中姚氏裝模做樣的問了慕靜漪和晴荷幾句,為何半夜出了門去?屋子里的迷香和倒在門窗下的炭火是怎么回事?
慕靜漪心里確實暗惱著慕繁漪沒死成,可這事兒卻是與她無關的,此時此刻被一屋子的人沉著臉色的盯著,便有些坐立難安的絞著帕子。
暼了眼坐在老夫人身側的繁漪,扯了扯嘴角道:“女兒是真的不曉得呀!昨夜本是好好睡著,可忽然腹中絞痛難忍便去了凈房。女兒走的時候院子里的婆子也是看到我的,那時候還是好好的。我與四妹妹住在一處,偏我與丫頭離開了她就出事,若是我害她,豈不是太明顯了!就算我與妹妹時時拌嘴,可哪家姐妹間沒個小打小鬧的?我也犯不著為著些小氣性兒就去害她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