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就這樣愣愣的看著地上的她的血越來越多,她不敢抬頭,就怕這個場面下,他都沒有分了一個眼神過來看看她這個“小妹妹”。
會不會、心甘情愿之下也漸漸生出求而不得的怨懟來?
琰華被一股力量推動,他曉得定是無法化解的招數了,然后就這樣眼看著長劍將她貫穿,腦中幾乎空白,只是僵硬的伸手攬住她倒下的身子,一時間也不知該按住她哪一處的傷口,“繁漪……”
繁漪聽到他的聲音,動了動嘴角,想說些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唯溫熱的鮮血不斷的從她的傷口和嘴角淌下。
明明是夏日里,卻莫名覺得好冷,眼前蔚藍的天空漸漸白茫茫的一片,好似身處雪原一般。
她記得這個感覺,是要死了,下一瞬便墜入無邊黑暗。
或許是命不該絕,或許是在這場夢境里的一切都是圍繞她而來的。
就在大家以為她們死定了的時候,姜柔和徐明睿忽然出現。
他二人身手了得,身后的暗衛更是厲害,不過須臾里,所有殺手,全部拿下。
姜柔金針一下,立時減緩了傷口的流血,把人搬回了屋子。
關起門來治傷,眾人進不去,只能看著血水一盆盆從屋子里端出來。
每一次門扉開合的瞬間都有濃重的血腥之氣撲面而來,沖撞的門外的人心頭不住沉墜。
鮮血將琰華青珀色的衣衫染成了暗紅色,落在明晃晃的光線里似攏起了一層血色的迷霧。
他的手緊緊捏著衣袖,手背的青筋累累而起,蜿蜒在蒼白與鮮紅之間,呼吸幾乎停滯。
想起母親離世前的無數次忽然暈厥,他就這樣被山長擋在門外,等待,像鈍刀子磋磨著心魂,每一瞬都那么艱難。
不敢眨眼,生怕他一個晃神,等來的就是她也離開的消息。
一直到日頭偏西姜柔才從里頭出來,大袖衫上亦是沾滿了繁漪的血。
慕孤松忙上前一禮,問道:“縣主,繁漪如何?”
姜柔眉心難舒:“嗜血太多還在昏睡。心口的傷倒不算嚴重,沒有傷及臟腑,好好養著,個把月也便能好了。只是她左手掌心的所有筋脈都已經斷裂,雖已經接續上,但肯定是恢復不到從前了。”
“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晴線華燦穿過庭院里的大片茉莉,夏末的白日里有些許的風,拂著花枝輕晃,落在眼底一片蒼白無望,徐明睿和琰華都是習武之人,自然曉得掌心筋脈斷裂意味著什么。
乍一聽之下便是連連變色。
慕孤松瞧著二人神色突變,眼角一跳,語調不由自主的微顫道:“恢復不到從前?是不是,她的手不靈活了?”
姜柔看了慕孤松一眼,目光落在僵在一旁琰華身上,一字一句間的神色里含了太多的深意:“就算盡我最大的努力,左不過讓她手上的筋脈暢通,手臂不至于萎縮而已。往后左臂還是能自由抬舉的,但別說拿劍、刺繡了,便是酒杯也未必拿得起來。”
“不是不靈活,而是,她的左手已經徹底廢了。”
楚老夫人踉蹌了兩步,扶著門框幾乎站不住,哀求的看著姜柔:“縣主,真的、沒辦法了嗎?”
姜柔搖頭,牽動鬢邊翠微曳起碧碧冷光:“若是能救,我如何不救。”長嘆如深秋枝頭的葉,滿是無奈,“你們還是想想如何跟她說吧。”
徐明睿沉默了須臾,指腹磨砂著手中玉骨扇的紋路,舉步下了臺階:“慕琰華,你跟我過來。”
琰華木然的跟上他,腦子里不住回蕩了那句“左手已經廢了”。
衣擺的青珀色在腳步間晃動著,好似被生生拽下枝頭的樹葉,映著梧桐縫隙投下的斑駁光影,伶仃破碎。
徐明睿的面上沒什么顏色,仿佛烈日炎炎投在枝頭的淡淡影子:“她如今廢了手,便是再高貴的出身也無法尋覓一份好親事。”目光沉然的落在琰華滿是干涸血跡的面上,“無音把刺客審過了,一撥是來殺姚家人的,你那位姚姑娘還是她救下的。一撥是因為你而來殺她的。”
琰華心口狠狠一縮,臉上的血跡更襯得他的面色蒼白微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