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
高嫁了皇家嫡出大長公主與國公的郎君,即便婆母是好性兒的,也得處處守著君臣的規矩。自不能同尋常高門世家的媳婦一樣,撒嬌賣癡一番便能常常出門了。
這回能出門還是請示了大長公主,來給前陣子小病了一場的女兒求平安符的。
繁漪卻曉得她的出現絕對不會只是為了請平安符。
且大長公主的兒媳出身皆是高貴,淮陽郡主的女兒、一品大將軍的嫡女,還有一位回賀翁主娘娘為嫡長媳壓著,哪個不是千尊萬貴高她一截兒。
更因著,姜沁月入府六載膝下只有一女。
丈夫要兒子,她鉚足了勁兒卻生不出來,過了第三年只能咬牙給丈夫納了位良妾,偏生那良妾是個好生養的,三年接連生了兩胎雙生子。
孩子們雖寄養在她膝下,喊著她母親,到底婆母和丈夫還是不滿意沒有嫡子。坐胎藥喝了一碗又一碗,都喝木了,偏偏沒有動靜。
是以,她在夫家可謂步步小心,事事謹慎,晨昏定省更不敢稍有懈怠,察言觀色自不能少,哄人高興的功夫也得有,哪里還敢端什么侯府嫡長女的身價架勢呢!
遙遙又想起姜柔同她提起過的,在姜沁月的滿月禮上,她那位正經婆母的忠心女使來大罵侯爺負心薄幸,最后還一頭碰死在席面上。
想來,文氏沒少在她面前提起她滿月禮尚發生的一切。
姜沁月也是自小活在她婆母的陰影下。
文氏是在提醒自己的屈辱,更是讓這個女兒潛意識里的厭惡慕氏女了。
繁漪默默的嘆息,女子在這世上總是艱難,偏偏文氏死前還要把怨怒都交付給了她。
姜沁月啊,在夫家舉步維艱,還要分出心神來對付她們。
當真是辛苦了。
沁韻親熱的挨坐在繁漪身側,時不時替她換去涼下的茶水:“嫂嫂身子還未好透了,這樣坐著會不會覺得累?”
繁漪輕柔而笑,端了她遞來的茶盞輕輕呷了一口:“不會,聽你們說話可比我一個人有趣多了。容媽媽盯的緊,想尋個什么做做也不成,只叫躺著。獨個兒的時候就是聽著更漏滴答了。”
沁韻狡黠地眨眨眼,故意道:“昨兒大哥哥回來瞧我們都在,那逐客令下的好是委婉。可明明是大哥哥自己說了,希望咱們來陪嫂嫂說話的呀!”
沁雯的目光落在紅泥小火爐上,熱氣裊裊落在她眼底,迷蒙如山霧,優柔了嬌美的神色。
緩緩覷了她一眼:“大哥哥可沒說喜歡被人打擾他同嫂嫂獨處的時光。”
沁韻仿佛恍然大悟的長長“哦”了一聲:“看來還是我這做妹妹的太不解風情了。”
繁漪面上微微一紅,一副無奈模樣的撫了撫額道:“你們兩個,越發油嘴了。”
沁月落在繁漪面上的目色微微一動,笑意溫婉而親和,眉目一轉道:“如今瞧的多了,將來在夫婿面前才能更懂風情不是。”
小姑娘們面上緋紅,到底面子薄,忙是扯了別的話題來說。
正說著笑,閔氏從外頭來,被皎皎日頭曬了一臉通紅,晴云忙絞了帕子給她凈面,又端了碗冰酪子給她:“二奶奶是打哪里來,臉都曬紅了。”
閔氏擦了臉,吃了兩口涼意下肚,坐在冰雕邊上撲了好一陣的涼風,又問了繁漪累不累,才緩緩道:“方才遇見了個朋友便一同說了會子話,回來的路上又被拖著聽了一耳朵的活戲,一耽擱便拖到了大日頭下回來了。”
沁月看了兩人一眼,旋即抿了笑意打趣道:“生怕暑氣撲著兒子,一回來便往咱們這兒跑,哎哎哎,真是不心疼咱們呀!”
云嵐嫁進來的時候沁月已經出嫁,但兩人認識也是數年了,倒也親近些。
而元隱要比沁月小了兩歲,是以云嵐還得叫她一聲姐姐。
云嵐杏眼兒微微一瞪,嗔道:“我這還想著長久不見姐姐了,一回院子就聽門上婆子說你來了繁漪這兒,便是巴兒巴兒的趕過來,這還不領情了!”揚了揚手中水色的絹子,作勢就要起身,“得得得,我還是把暑氣散散再來吧!”
沁月忙是把人拉住,陪了笑意又一通“好妹妹”的叫著,“都是當娘的人了,還這么小家子氣。都趕上跟你兒子一般大了。”
說起兒子,眸底有一瞬的黯然,轉而又抿了好奇問道:“云嵐不是愛熱鬧的人,能把你留住,看來這戲定是精彩的很。快說說,咱們也都聽一耳朵。”